司马光又站出来点评了:“孟尝君还挺会听劝!就算人家动机不纯,只要说得在理就采纳,更何况是真心实意、毫无私心来提建议的人呢!就像《诗经》里说的,采葑菜和菲菜,不能因为根茎不好就全扔了。孟尝君在这方面做得还行。”
另一边,韩宣惠王也遇到了“职场难题”,他想让公仲、公叔两人一起执政,就问缪留的意见。缪留连忙摇头:“使不得!晋国重用六卿,结果国家被瓜分;齐简公同时用陈成子和阚止,结果被杀害;魏国重用犀首和张仪,丢了西河之外的土地。您要是让他俩一起掌权,势力大的肯定在国内拉帮结派,势力小的就会勾结外国势力。大臣们有的在国内搞‘小团体’架空您,有的和外国搞‘外交’割让国土,韩国就危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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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与士阶层崛起的历史镜像:从合纵连横到权力重构
一、纵横家的谋略博弈:苏秦张仪的双生戏码
苏秦与张仪的师出同门却分侍敌国,构成战国谋略史上最富张力的对手戏。苏秦以“激将法”送张仪入秦,表面是为维系合纵盟约,实则暗藏“以秦制秦”的权谋——这种“驱虎吞狼”的策略,既展现纵横家“没有永恒敌人,只有永恒利益”的行事逻辑,也揭示出弱国在强秦威胁下的无奈周旋。当张仪以“诈术”破齐魏攻赵、苏秦借“伪叛”入齐实施疲敌计时,谋略已超越军事范畴,成为重塑国际秩序的核心工具。赵人决河水退齐魏之师的举动,更将自然力纳入政治博弈,标志着战争形态从单纯兵力较量升级为谋略、外交与水利工程的综合对抗。
二、王制崩溃与君权觉醒:从僭越称王到绝对专制
赵武灵王“无其实,不敢处其名”的清醒,与韩燕两国“僭越称王”的躁动形成尖锐对比,折射出周王室权威崩塌后,诸侯对政治合法性的重新定义。秦国“初称王”不仅是名号的升格,更标志着其以“帝制”自许的野心;而卫嗣君以“左氏城换胥靡”的极端案例,将法家“法立诛必”的逻辑推向极致——连魏王都不得不感叹“人主之欲,不听之不祥”,暗示绝对君权正在各诸侯国萌芽。这种权力伦理的裂变,使“王”号从宗法象征沦为实力标签,为后续秦始皇“皇帝”称号的诞生铺平道路。
三、士阶层的双重性:孟尝君现象的时代悖论
孟尝君“招致游士及有罪亡人”的养士模式,创造了“食客三千”的政治奇观:一方面,他打破世卿世禄制,使冯谖、公孙戌等庶民获得参政机会,体现“士无常君,国无定臣”的时代活力;另一方面,司马光批判其“盗君之禄,立私党,张虚誉”,直指养士制度对君权的侵蚀。当“鸡鸣狗盗”与“贤能之士”同列门下,士阶层的道德边界日益模糊,功利主义成为主流。孟尝君门客公孙戌为私剑进谏却获赏识的案例,更暴露了战国政治中“实用主义高于道德洁癖”的潜规则——这种矛盾恰是大争之世人才观的缩影。
四、合纵连横的制度困境:利益错位与信任危机
苏秦构建的六国合纵联盟,本质是弱势诸侯对抗强秦的权宜之计,其脆弱性源于三重矛盾:
- 利益错位:韩魏因“与秦接境”首当其冲,齐楚则抱持“隔岸观火”心态,如楚王虽许合纵,却未真正投入抗秦;
- 信任缺失:张仪以“蒲阳归魏”诱骗魏王割让上郡,证明“朝秦暮楚”是外交常态,盟约缺乏制度约束;
- 实力悬殊:秦国通过商鞅变法形成“独强于天下”的格局,六国“合纵”犹如“以散沙御洪流”,终被张仪“连横”策略各个击破。
这种困境揭示出:在缺乏超国家权威的战国时代,纯粹基于利益算计的联盟难以持久,唯有制度革新与实力积淀才是生存根本。
五、文明转型的多维启示
- 军事技术:秦国“斩首四万”“禽将龙贾”的战绩,显示战争规模与残酷性升级,“歼灭战”取代春秋“争霸战”,战争伦理彻底重构;
- 社会流动:从“卫嗣君买胥靡”到“孟尝君养士”,底层民众获得前所未有的上升通道,血缘政治加速向能力政治转型;
- 思想交锋:司马光对孟尝君的批判,延续了儒家“德治”与法家“功利”的千年之争,为后世“士为知己者死”的价值观埋下隐患;
- 外交伦理:犀首欺齐魏、张仪诈公子卬,标志着“兵不厌诈”彻底取代“宋襄之仁”,现实主义成为国际交往的基本准则。
这段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苏秦以合纵抗秦,却间接促成张仪连横;孟尝君以养士强齐,却因私党削弱君权。战国中期的风云变幻证明:在旧秩序崩塌、新规则未立的过渡时代,任何单一的谋略或制度都难以持久,唯有将“术”的灵活、“法”的严明与“势”的洞察相结合,才能在乱世中谋得生机——这既是秦国最终统一的密钥,也是留给后世关于“权衡”与“制衡”的永恒命题。当慎靓王即位、燕哙嗣立,历史即将掀开更残酷的兼并篇章,而孟尝君门客“尽忠无私”与“怀诈谖之心”的并存,恰是大争之世最真实的人性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