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镇迷雾与隐秘危机(1 / 2)

苏星晚和团队顺着那仅存的模糊线索,几经辗转,终于追踪到了这个偏远的小镇 刚踏入小镇,一股诡异的氛围便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路过的居民眼神空洞,表情木然,行为举止极为怪异,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长途跋涉的疲惫像一层黏腻的油污,紧紧裹着苏星晚的四肢。引擎熄火的余音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推开车门,双脚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脚踝向上爬升,激得她后背瞬间绷紧。车轮扬起的微尘缓缓落下,如同为这座小镇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薄纱。

小镇名叫“栖霞”,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个墨点,此刻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不是单纯的霉味或尘土味,更像某种陈年药水混杂着若有似无的甜腥,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粘稠得令人窒息。

街道两旁是些上了年头的砖木小楼,窗棂油漆剥落,露出朽木灰暗的内里。几扇窗户半开,里面黑洞洞的,不见人影,只有残破的白色纱帘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如同垂死的蝶翼。街面冷清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敲打出空洞的回响,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发慌。

一个身影从前方巷口拐了出来。

那是个提着菜篮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拖沓得仿佛脚上坠着无形的重物。她的头微微低垂,视线凝固在脚前巴掌大的一块地面上,对苏星晚一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当她的身影与苏星晚擦肩而过时,苏星晚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那一瞥,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老妇人的眼睛是睁着的,却空洞得吓人。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没有一丝活气,更映不出任何光亮。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松弛着,刻板地维持着一个近乎麻木的表情,嘴角微微下垂,如同戴着一张粗劣的、没有灵魂的面具。她提着菜篮的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篮子里只有几片蔫黄发黑的菜叶,随着她机械的步履轻轻晃动。

她没有看任何人,没有对任何声音作出反应,只是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一步一步,缓慢地消失在街道另一头的薄雾里,留下一个被抽空了魂魄般的背影。

“嘶……” 顾沉舟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每一个字却清晰地撞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我们路上推测的最坏局面,还要糟得多。”他深邃的眼眸里,惯常的沉稳被一种锐利的警觉取代,目光如同探针,迅速扫过街角、屋檐、紧闭的门窗,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他宽厚的肩膀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像一头感知到威胁的猛兽,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苏星晚没有立刻回应。她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那片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小镇的寂静像一层冰冷的水,渐渐漫过脚踝。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那份不祥的预感。良久,她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嗯。”她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都放轻松,别多看,别多问。现在,我们是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这里的普通游客。”她微微侧过脸,视线扫过身后几位同样面色凝重的队员,“记住,好奇害死猫。这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可能不是自己的。”

她率先迈开脚步,刻意调整了步态,肩膀放松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点属于“游客”的、带着几分茫然和疲惫的好奇。目光不再锐利地四处探查,而是带着一种散漫的、似乎被这破败景象吸引又有些失望的随意,掠过那些斑驳的墙壁和紧闭的门窗。只是,那份刻意营造的松弛之下,全身的感官早已提升到了极致。每一次踩在石板上的轻微声响,远处若有似无的关门声,甚至空气中尘埃飘浮的轨迹,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分析。

小镇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谜团,将他们牢牢包裹。而谜底,就藏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些空洞躯壳的背后。

他们沿着主街缓缓前行,两旁是更多沉默的建筑。一家挂着褪色“杂货铺”木牌的店铺敞着门,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些蒙尘的日用品。柜台后,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口坐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泥塑。苏星晚状似不经意地朝里望了一眼,只看到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搭在柜台上一只同样毫无生气的手。店铺深处光线昏暗,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洞穴。

“顾哥,”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林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悄悄靠近顾沉舟,“这地方…太瘆人了。感觉像进了…进了坟场,活人的坟场。”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仿佛驱赶无形的寒意。

顾沉舟没回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一个十字路口,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口废弃的石井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少说话,多看路。”他低声告诫,语气不容置疑。

苏星晚的目光则被路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孤零零地蹲在一户人家的门槛外。她没有玩任何东西,只是低着头,用一根小木棍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机械地划拉着,画着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圆圈。她的动作僵硬、重复,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苏星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扮演着迷途的旅人。

就在他们经过一条狭窄的、飘着淡淡鱼腥味的小巷口时,一个身影从里面晃了出来。那是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男人,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他脚步虚浮,眼神却不像之前看到的居民那般完全空洞,里面翻涌着一种浑浊的痛苦和惊惧。当他看到苏星晚一行人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低吼,随即又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加快,几乎是逃也似的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消失在阴影里。

“等等!”苏星晚心头一动,压低声音,“跟上他!小心点!”

那个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仓惶逃窜。苏星晚和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拉开距离,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然缀在那踉跄的脚步之后。林风和其他队员则留在原地,装作研究路边一个早已废弃、爬满藤蔓的公告栏,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潮湿的石板路反射着阴郁的天光,墙壁高耸,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小巷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狭长甬道。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积水和腐烂菜叶混合的沉闷气味,愈发加重了心头的压抑。

男人的身影最终闪进了一个堆满破旧木桶和废弃渔网的死胡同尽头。他似乎再也跑不动了,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青苔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死死盯着追进来的苏星晚和顾沉舟,仿佛他们是索命的无常。

“别…别过来!”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干涩破裂,握着空酒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瓶口对着他们,却显得那么徒劳无力。

苏星晚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一个表示无害的姿势。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老乡,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路过这里歇脚的游客。这镇上…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看着…怪冷清的。”

男人的眼神在苏星晚脸上和顾沉舟警惕的姿态之间惊疑不定地游移。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但那惊惧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眼底。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依旧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游客?…快…快走!这地方…不能待!邪门!太邪门了!”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仿佛阴影里随时会伸出利爪。

“邪门?”顾沉舟向前半步,高大的身影无形中带来压迫感,但语气尽量显得平和,“老乡,你指什么?我们看镇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对劲?”

“不对劲?哈…哈哈…”男人发出一串短促而神经质的干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岂止是不对劲!是…是丢了魂儿了!”他猛地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浑浊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白格外骇人,“是那群人!那帮…那帮瘟神!”

“哪群人?”苏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追问的语气依旧平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不知道哪来的…鬼知道!”男人猛地摇头,乱发甩动,“就…就前些日子,突然就来了!一水儿的黑车,悄没声儿的…全钻到镇子外头那老破厂子里去了!”他抬手,颤抖的手指指向小镇西面,那方向天空似乎都更加阴沉一些,“就是…就是那个早八百年就没人要的‘红星’化工厂!以前老出事儿,早该拆了!晦气地方!”

废弃化工厂?苏星晚与顾沉舟的目光在空中飞快地一碰,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线索开始汇聚。

“他们去那破厂子干什么?”顾沉舟沉声问。

“干什么?”男人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压得近乎耳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鬼鬼祟祟!白天晚上都有人进出,车灯都不开!那厂子荒了那么些年,突然就又‘活’了!怪事…就是从他们来了以后开始的!”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里血丝更密,“先是…先是老张头家的狗!好好的看门狗,养了七八年了,凶得很!突然就…就蔫了!眼神直勾勾的,叫都不会叫了!再后来…再后来就轮到人了!”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油腻的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我…我隔壁老王,多精神一个人啊!就前天,去镇西头的地里干活,回来就…就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空了,跟他说话,半天才‘嗯’一声,慢悠悠的,跟梦游一样!吃饭都不知道拿筷子!我…我婆娘…昨天去河边洗衣服,回来也…也那样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里面是滔天的恐惧和无助,“娃娃哭,她都没反应!就那么坐着…坐着…像根木头!全镇子…好多人都这样了!完了…全完了!他们…他们是来索命的瘟神啊!”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呜咽出声,身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凄凉。

苏星晚默默地看着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恐惧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那个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盘踞在阴影里的毒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操控思想?老学者临终前模糊的警示在耳边回响。难道…真的在进行如此可怕的人体试验?用活生生的人?

“老乡,”苏星晚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别怕。我们会想办法。”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男人,“你刚才说,他们只在那个废弃工厂活动?镇上其他地方,有他们的人吗?”

男人抬起泪痕狼藉的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没见在镇上晃悠。就…就守在那厂子里,跟守着什么宝贝似的。那地方…那地方现在简直像个铁桶!以前还能在边上捡点废铁,现在?靠近点都怕被…被…”他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

“明白了。”苏星晚站起身,和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自己…千万保重。找个地方躲好,别出来。”她语气郑重。

男人胡乱地点着头,眼神依旧涣散,仿佛还没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苏星晚不再多言,对顾沉舟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条充满绝望气息的死胡同。阳光似乎更黯淡了,巷子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顺着居民提供的线索,苏星晚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废弃工厂靠近。工厂周围戒备森严,围墙高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在附近寻找合适的观察点。经过一番寻找,他们在工厂对面的一座破旧钟楼里找到了绝佳的观察位置。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一抹惨淡的橘红涂抹在灰暗的云层边缘,如同干涸的血迹。栖霞镇彻底沉入了暮色与浓雾共同编织的囚笼。白日里那点稀薄的生气荡然无存,死寂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每一条街道,每一扇门窗。偶尔从某户人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像漂浮在冥河上的鬼火,衬得周遭的黑暗更加深重粘稠。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尚存清醒意识的人心头。

苏星晚一行五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贴着房屋的阴影,朝着镇西头废弃的“红星”化工厂方向潜行。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滑冰冷,每一步落下都需万分小心,生怕鞋底与石面摩擦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空气里的那股混合着陈腐药水的甜腥味,在夜色中似乎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越靠近镇西,道路越显荒凉。两旁的房屋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荒草和倾倒的篱笆。远处,一片巨大的、轮廓狰狞的阴影逐渐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那就是他们的目标,“红星”化工厂。它像一头蛰伏在黑暗沼泽中的钢铁巨兽,沉默地散发着腐朽与危险的气息。

距离工厂还有大约两百米时,苏星晚果断地抬起了手,拳头紧握。身后所有人瞬间停步,屏息凝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锐利的目光穿透薄雾,落在工厂的外围。

高墙!一道由粗糙水泥浇筑而成的高墙,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巨蟒,将整个工厂区域紧紧缠绕。墙的高度目测超过三米,顶部还缠绕着锈迹斑斑、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这堵墙在夜色和雾气中显得异常突兀和森严,将工厂内部与外界彻底隔绝。

更令人心悸的是,沿着高墙顶部,每隔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半球形的黑色物体凸出墙体。那是监控摄像头!它们如同巨蟒冰冷的复眼,缓缓地、无声地转动着,幽暗的镜头扫视着墙外每一寸可疑的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红外线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同微小的、嗜血的萤火,明明灭灭。

“好家伙,”队里负责技术支持的方哲,一个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青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这架势…比军事禁区还严实!荒郊野岭一个破厂子,搞这么大阵仗?里面没鬼才怪!”

顾沉舟蹲伏在苏星晚身侧,浓眉紧锁,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堵高墙和其上冰冷的“眼睛”。“正门那边肯定更严密。硬闯是找死。得找个能俯瞰全局的制高点,摸清里面的布置和守卫规律。”他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带着一种临战的紧绷感。

苏星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她的视线越过那令人压抑的高墙,在工厂对面那片更加破败荒芜的区域仔细搜寻。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大的障碍。雾霭沉沉,将一切都包裹在模糊的轮廓里。

“看那边!”林风眼尖,指向工厂正门斜对面大约一百五十米开外的一片黑黢黢的建筑群。那似乎是旧镇区遗留下来的一片废弃房屋,大多已经倾颓,在黑暗中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死去的骸骨。然而,在这片废墟的中央,一个相对高大的、尖顶的轮廓顽强地耸立着,像一根指向阴霾天空的、孤零零的手指。

“像是个…钟楼?”苏星晚眯起眼,努力分辨着那模糊的轮廓。尖顶,砖石结构,虽然同样破败不堪,但骨架犹在。

“对!旧镇公所的钟楼!早没用了!”方哲立刻在脑中调出了之前匆匆扫过的栖霞镇老地图信息,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位置绝佳!正对着工厂大门和主厂区方向!高度应该足够!”

“就是它了!”苏星晚当机立断,眼神锐利如刀,“方哲、林风,你们俩绕后,从西侧那片乱石滩接近,注意工厂西墙的监控死角。顾沉舟,你跟我从东边这片荒废的菜地摸过去。目标:钟楼顶层。动作要快,更要轻!这鬼地方,连耗子都可能带着耳朵!”她的话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夜色是最好的画师,将浓重的墨色泼洒在废墟之上。两队人马如同分开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黑暗。苏星晚和顾沉舟的身影在及腰深的荒草和废弃的菜畦垄沟间快速移动,如同两道贴地滑行的影子。脚下的泥土湿软粘腻,每一步都可能陷入或被藤蔓绊住。他们必须将感官提升到极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避开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物,更要时刻警惕着工厂高墙上那些缓缓转动的冰冷“复眼”。

距离钟楼越来越近。这座砖石结构的建筑比远处看更加破败。墙体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许多窗户只剩下空洞的框架,像骷髅的眼窝。一扇沉重的、布满铁锈的厚木门虚掩着,门轴大概早已锈死,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苏星晚和顾沉舟在门外的阴影里伏低身体,静静等待。很快,方哲和林风的身影也从另一侧悄然汇合。四人无声地点点头,方哲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门缝和钟楼底层快速扫描了一下,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显示没有异常热源或电子信号。他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那扇散发着霉烂木头和尘土气息的厚重木门。门内是彻底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紧随其后的顾沉舟立刻打开了微光手电,一道极其微弱、经过严格过滤的光束射出,仅仅照亮脚下巴掌大的地方,避免光线从破损的窗口泄露出去。

底层空间异常空旷,堆满了腐朽的木料、断裂的砖石和一些不知名的破烂杂物,厚厚的灰尘覆盖其上。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鸟类粪便的腥臊气。正中央,一道狭窄的、盘旋向上的石梯,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蛇,没入头顶的黑暗之中。

“走!”苏星晚没有丝毫犹豫,带头踏上了石阶。石阶陡峭、狭窄,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厚厚的积尘。每一步踏上去,脚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咯吱”声,在死寂的塔楼内部显得格外刺耳。四人如同攀爬在巨大生物肠道里的蚂蚁,屏住呼吸,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尽量分散脚下的力量,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移动。

越往上,空气愈发稀薄污浊,灰尘呛得人喉咙发痒,只能强忍着。盘旋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冷风灌了下来——顶层到了。

推开一扇同样锈蚀得几乎散架的铁栅门,四人终于踏上了钟楼的顶层平台。

视野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攫住。

平台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边缘砌着半人高的女儿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露出危险的缺口。平台中央,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械钟表盘斜斜地挂着,玻璃碎裂,指针扭曲,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凝固的伤口。风毫无遮拦地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夜雾的湿冷,发出呜呜的尖啸,卷动着平台上厚厚的鸽粪和枯叶碎屑。

然而,这些破败景象此刻无人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被平台正前方、隔着那条荒芜马路和浓雾的对面景象牢牢抓住——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巢穴,在夜色中完全展露在眼前!

居高临下,工厂内部的布局比想象中更加清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匍匐的钢铁怪兽,屋顶多处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内部。空旷的厂区中央地带,被清理出了一片相对规整的区域,那里灯火通明,亮得刺眼,与周围破败的黑暗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就在那片刺眼的光区里,人影晃动!

许多穿着连体式白色防护服的人,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几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仪器设备之间穿梭。那些设备的主体是冰冷的金属,结构复杂,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线和闪烁不定的指示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设备的核心部位,似乎镶嵌着某种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光的晶体或玻璃容器,里面正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幽幽的光芒,在防护服人影的晃动下明明灭灭,给整个场景蒙上了一层非现实的诡异色彩。

而在这些大型仪器环绕的中央区域,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长方形的、金属质感的箱体。它们并非平放,而是呈大约六十度角倾斜着,如同竖起的…棺材!箱体正面是厚重的、深色的玻璃罩。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玻璃罩后面,都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他们紧闭着双眼,脸色在内部幽蓝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惨白,如同蜡像。他们穿着普通的衣物,正是栖霞镇的居民!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苏星晚他们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此刻的他,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棺材”里,脸上那些惊惧痛苦的表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空白。

“老天爷…”林风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些…那些箱子里…全是镇上的人!”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无法站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一块松动的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微不可闻,却让苏星晚心头猛地一跳。她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凌厉的噤声手势,目光如电般扫过林风,带着无声的严厉警告。林风脸色一白,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通过望远镜,他们看到工厂内有许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忙碌地穿梭着,一些大型的仪器设备发出奇异的光芒,而在工厂的中央区域,摆放着一些类似休眠舱的装置,里面似乎关押着一些居民。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名队员疑惑地问道。苏星晚紧锁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根据之前老学者的说法,他们很可能正在进行操控人类思想技术的试验,这些居民就是他们的试验品。\"

方哲已经找了一个相对稳固、被半截断墙遮挡的角落,迅速架设起带有夜视功能的高倍望远镜和微型摄像设备,镜头牢牢锁定下方灯火通明的核心区域。冰冷的金属设备在夜风中稳定地运作着,将那个如同炼狱核心的画面清晰地传递回来。

苏星晚接过另一副望远镜,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更加集中。她的目光穿透镜头,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下方的场景。

那些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的人影,动作透着一股非人的精确和麻木。他们行走时步伐僵硬,关节似乎很少弯曲,如同提线木偶般从一个仪器移动到另一个仪器,很少交流,即使有,也只是极其简短的手势和点头。其中一个防护服人员正站在一台发出低沉嗡鸣的仪器旁,仪器顶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里,粘稠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液体正有规律地脉动着,如同某种活物的心脏。那人伸出手,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点按,动作熟练却毫无情感起伏,仿佛只是在操作一台冰冷的车床。

另一处,两个防护服人员合力推着一个带轮子的金属平台,上面放着一个新的、空置的金属箱体——那倾斜的“棺材”。他们将箱子推到中央阵列的一个空缺位置,动作机械而标准,如同流水线上的工人安置一个零件。

而在那些竖立的金属箱体前,景象更加令人窒息。一个防护服人员正站在其中一个箱子前,手持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如同扁平探头的仪器,隔着厚重的玻璃罩,对准里面沉睡居民的头颅位置。仪器末端一个微小的指示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箱体内部,几根细小的、半透明的管线如同活蛇般贴在沉睡者的太阳穴和颈部,微微搏动着,似乎在汲取或注入着什么。沉睡者的表情在幽蓝的箱内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空白,这种空白比任何痛苦的表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