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的弦响比夜风更疾。
李意后心突然一烫,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戳了个窟窿。
他下意识去摸,掌心触到箭头倒刺时,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追魂箭的毒顺着血脉往上窜,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眼前的火光开始扭曲——那支本该射向伏兵的火箭还攥在手里,此刻正随着他的坠落砸进枯枝堆,火星溅到他染血的护心镜上,烫得皮肤滋滋作响。
\"李校尉中箭了!\"曹军骑兵的喊叫声炸成一片。
王方的青骓马被惊得连退三步,他死死勒住缰绳,眼角跳得厉害。
火光里,原本该是空无一人的密林突然冒出黑压压的人影,青铜弩机反射的冷光比火把更刺眼——这根本不是小股伏兵,是成建制的弩阵!
\"撤!
往泾水桥退——\"王方的命令刚出口,左侧林口突然传来山崩似的马蹄声。
一员银甲小将斜刺里杀出,手中长枪挑翻两个挡路的骑兵,红缨在火光里泼出血色:\"马超在此!
曹贼哪里走?\"
王方的瞳孔骤缩。
他早听说反曹联军里有个\"不减吕布之勇\"的西凉马超,却不想会在这要命的关头撞上。
青骓马的前蹄刚转向,马超的长枪已破空而至,枪尖擦着他耳垂划过,在护颈甲上迸出一串火星。
王方惊出一身冷汗,反手抽出腰刀去挡,却见马超手腕一旋,枪杆重重砸在他肩甲上——这不是取命的杀招,是要把他逼下马来!
\"散开!
结圆阵护着校尉!\"曹军骑兵发了疯似的往王方身边挤。
马超的银枪却如游龙般穿透人群,挑落了左首旗手的令旗,又扫倒右边持盾的士兵。
王方趁机拨转马头,却见左侧林子里的弩手已经开始第二轮齐射,火箭拖着尾焰划破夜空,像一群火红色的乌鸦扑向溃兵。
\"走!
往咸阳方向!\"王方咬碎钢牙。
泾水桥有曹洪的后军,但此刻反曹联军的伏兵已经封住退路,唯有先撤到咸阳城下,与守将赤荫合兵才有生机。
他踢了青骓马一鞭,带残兵撞开挡路的溃卒,马蹄溅起的血泥糊了护面甲一片。
深林边缘的灌木被踩得噼啪作响时,王方突然勒住马。
前方二十步外,七八个举着火把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为首的将领甲胄上缠着赤红色披帛——那是咸阳守军的标记!
\"报上暗号!\"对面的将领横刀喝问,刀身映着火把,在王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王方扯下护面甲,露出染血的脸:\"王方!
曹洪将军麾下偏将!
咸阳守将赤荫是我结义兄长,快让开!\"
对面将领的刀微微下垂,借着火光看清王方肩甲上的曹字旗纹,这才松了口气:\"末将王祥,赤将军命我带三百步卒巡林。
您这是...\"
\"中了反贼埋伏!\"王方抹了把脸上的血,\"曹洪将军的后军还没到,快带我们去见赤将军!\"他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目光扫过王祥身后的火把——那些火光像救命的星子,在深林里明明灭灭。
与此同时,咸阳城下的喊杀声已经掀翻了夜空。
陈子元站在离城墙百步的高坡上,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王方残兵的火把渐远,又转头看向城墙上的灯笼——赤荫显然还没收到王方遇袭的消息,城垛上的守军还在懒洋洋地巡逻,完全没意识到大祸临头。
\"典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禁卫军随你先登。
张辽带弩手压制城上箭塔,张飞带藤甲兵跟在禁卫军后——曹洪的后军最多还有半刻钟到,必须在他们赶到前破城!\"
\"得令!\"典韦瓮声应道。
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解下双戟挂在腰间,抄起一面比他还高的铁盾,大步走向云梯。
他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身后八百禁卫军跟着举起盾牌,甲叶相撞的脆响连成一片,像暴雨前的闷雷。
\"放箭!\"城上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喝。
原本松懈的守军终于发现了动向,滚木从女墙后被推下来,带着破空的呼啸砸向地面;礌石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下,撞碎了好几架云梯;更有守兵端起铜壶,将烧得滚沸的菜油泼下——热油落在盾牌上滋滋作响,溅到没被护住的士兵脸上,立刻烫得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典韦的铁盾被热油烫得冒烟,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继续往前冲。
云梯刚搭上城墙,他单手举盾护住头顶,另一只手抓住梯绳开始攀爬。
城上守军的箭雨密集得像蝗虫,叮叮当当砸在铁盾上,有几支擦着他脖颈飞过,在甲叶上留下白痕。
\"张将军!
梯子快断了!\"身后传来藤甲兵的惊呼。
张飞回头一看,果然有两架云梯被滚木砸得裂了缝,士兵们正抓着断裂的木片往上爬,鲜血顺着梯子往下淌,在地面积成暗红的小潭。
他豹眼圆睁,挥起丈八蛇矛砸碎一块飞来的礌石,震得虎口发麻:\"怕个鸟!
老子当年在当阳桥吼退曹兵十万,还怕这几个鼠辈?\"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噗\"地扎进他左肩甲。
张飞闷哼一声,反手拔箭,箭头带起一串血珠。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踩着断梯的缺口往上猛窜,蛇矛在城墙上磕出火星:\"都给老子跟上!
谁先登城,某请他喝十坛好酒!\"
城上守军的喊杀声更急了。
赤荫亲自提着大刀冲上女墙,看见典韦已经爬到梯子中段,铁盾上插满了箭支,活像只浑身是刺的巨兽。
他挥刀砍向云梯,却被典韦的铁盾挡住——刀身与盾牌相撞的巨响里,赤荫觉得虎口发麻,连刀都差点握不住。
\"加把劲!
把梯子推下去!\"赤荫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