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诈降计破,血染山道(1 / 2)

子时三刻,陈子元案头的铜漏刚滴完最后一滴。

他捏着那半片烧残的帛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帐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牛皮帐,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方才清理炭盆时,他故意将帛纸投入余烬,又趁侍从添炭时用铁钳夹出半角,\"文丑子时\"四字在火光里像两把淬毒的刀。

\"先生。\"帐帘掀起,赵云裹着一身雪气进来,甲叶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了满地,\"末将已按您交代,将营中老弱病卒移去后寨,二十车粮秣也换了空草包。\"

陈子元抬头,看见赵云腰间的青釭剑微微晃动——这是他临战前特有的习惯,剑穗扫过皮甲的声响像某种暗号。\"子龙,\"他将帛纸推过去,\"你可知袁本初的'五子良将'里,文丑最善夜袭?\"

赵云俯身看了眼残字,浓眉陡然一拧:\"三年前界桥之战,文丑带八百骑冲溃公孙将军白马义从,正是选在子时。\"

\"好。\"陈子元抓起案上的令旗,旗面的\"刘\"字在烛火下翻卷如血,\"你带三百刀盾手守营门,见袁军前锋过了吊桥就砍断绳索。

我让陈到领两千弩手伏在西坡松树林,听见号角就往人堆里射火箭。\"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赵云肩甲上的箭痕——那是去年博望坡替他挡的一箭,\"记住,我们要的不是杀人,是......\"

\"是让袁尚断了退路。\"赵云接得极快,目光灼灼如炬,\"末将明白。\"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像闷雷从雪地里滚过来。

陈子元掀帘而出,冷雪立刻灌进脖颈。

月光下,袁军的玄色大旗正沿着山道蜿蜒而来,最前的骑将举着降旗,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那骑将的马镫位置比寻常人低三寸,是文丑惯用的\"沉腰式\"。

\"子龙!\"他转身低喝,赵云已掣出青釭剑,剑锋在雪光里划出半道银弧。

营门前的吊桥\"吱呀\"放下。

袁尚骑在高头大马上,貂裘外罩着素白丧服——这是他特意设计的\"服丧请降\"戏码,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戚:\"陈先生,某......\"

\"且慢。\"赵云横剑拦住马头,剑尖离袁尚咽喉不过三寸,\"我家军师有令,降军须解甲过吊桥。\"

袁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眼角余光瞥见田丰在队伍后急得直搓手——按照计划,他们该趁刘备军受降时一拥而入,可这姓赵的偏要解甲。

雪落在他鼻尖上,他突然想起田丰昨夜的话:\"陈子元最善将计就计,若他真信降,断不会让赵云守营门。\"

\"解甲!\"文丑的暴喝从队尾炸响。

他扯开斗篷,露出里面明晃晃的锁子甲,手中铁枪往地上一杵,积雪飞溅,\"我等诚心归降,解甲又如何?\"

袁尚心里一沉——文丑这是要提前动手了。

他刚要开口喝止,就见文丑突然拨转马头,铁枪指向赵云:\"小贼敢拦我家二公子!\"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骑兵突然摘下腰间的短弩,弓弦震颤声里,几支淬毒的弩箭\"噗\"地扎进吊桥木板。

\"冲!\"田丰扯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破锣似的沙哑。

他早让人在降兵的皮袄里缝了甲片,此刻众人撕开标有\"降\"字的白幡,露出底下的玄甲,像一群突然蜕壳的黑蝉。

文丑的铁枪挑飞赵云的剑,带起一串火星。

他望着敞开的营门大笑:\"陈子元小儿,你以为......\"

笑声戛然而止。

营地里静得可怕。

本该堆满粮车的空地上,只有几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空帐篷;马厩里没有马嘶,灶房里没有炊烟,连巡夜的灯笼都熄了。

文丑的铁枪\"当啷\"坠地——他看见西坡的松树林里,无数支火箭突然刺破夜幕,像一群火鸟扑向人群。

\"伏兵!\"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袁军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踩翻了装着草包的粮车,干草\"哗\"地散了一地,立刻被火箭引燃;有人被自己人挤下护城河,冰面\"咔嚓\"裂开,溅起的冰水瞬间在铠甲上结了霜。

陈子元站在后方的了望台上,看着这一切。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谋主\"玉牌上,能清晰摸到刘备刻在背面的\"慎\"字——这是去年他误中郭图反间计时,主公亲手刻下的。

此刻玉牌烫得惊人,像在提醒他什么。

\"军师!\"亲卫突然扯他衣袖,\"北边山道有马蹄声!\"

陈子元抬眼,就见另一队袁军正冲破雪幕而来,当先一员老将顶盔贯甲,红袍在雪里像团烧不熄的火。

他认出那是沮授——方才帐中跪在冰碴上的老人,此刻眼中的悲怆比雪还冷。

\"文将军!\"沮授的吼声穿透混战,\"带二公子先走!\"

文丑抹了把脸上的血,抓住袁尚的马缰就往北边冲。

田丰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他的道袍被火烧了个洞,露出里面贴身的羊皮袄。\"二公子!\"他追上时已咳得说不出整话,\"草原......乌桓......\"

陈子元望着他们消失在雪雾里,指尖轻轻叩了叩了望台的栏杆。

雪还在下,很快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只留下几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像大地被划开的伤口。

雪幕被铁蹄撕成碎片时,沮授的红袍正浸在血与雪的混沌里。

他手中的斩马刀已卷了刃,刀背却仍重重磕在挡路的刘备军甲士后颈上——那些甲士的锁子甲在雪光里泛着冷铁的青灰,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在洛阳北邙山见过的寒鸦。

\"二公子!\"他拼尽最后力气扯开嗓子,声音撞在山道两侧的冰崖上,震得头顶的积雪簌簌坠落。

袁尚的坐骑正陷在护城河边的冰窟里,马腿上插着三支火箭,火苗顺着马鬃往上蹿,将那匹大宛马烧得人立而起。

沮授的战马擦着火星冲过去,他探出左手抓住袁尚的腰带,右手刀背猛拍马臀,两骑在冰面上滑出三丈远,撞进道旁的雪堆里。

袁尚的貂裘被烧出个焦黑的洞,露出里面绣着云纹的中衣。

他死死攥着沮授的手腕,指节白得像新雪:\"公与(沮授字),文将军呢?\"

\"文丑在断后!\"田丰跌跌撞撞扑过来,道袍下摆还沾着半块带血的箭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