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墙上的《六韬》卷,塞进青布包袱,又把案头的算筹全倒进包袱角。
出门时踢到门槛,他也不扶,只是大步往马厩走,边走边喊:“阿福!备马!去临淄!”
长江上,一艘乌篷船正逆水而行。
船头立着个赤膊大汉,古铜色的脊背被太阳晒得发亮,他拍着船舷吼:“艄公!再加把劲!老子要赶在曹操的兵到临淄前,把这对板斧献给刘使君!”
长沙城外的铁匠铺里,七十岁的张师傅蹲在炉前,用铁钳夹起烧红的犁头。
火星溅在他手背的老茧上,他却笑得眯起眼:“娃子们,把我那套铸剑模子收进木箱。临淄的招匠馆说能给匠户立谱,老子这把老骨头,还想再铸十把好犁!”
临淄城头,陈子元扶着城砖远眺。
晨雾散了,官道上像爬着一条灰黑色的长虫——那是投奔招贤馆的人群,有背着书箱的少年,有挑着工具箱的匠人,甚至还有几个裹着粗布头巾的农妇,怀里揣着自己编的竹器。
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方才在城门口,他看见三个士子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摸了摸腰间——那里鼓着块硬邦邦的东西,不像是书简。
“军师!”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刘备的亲卫,“张将军说,张辽将军已点好三千步卒,正候在演武场,等您去训话。”
陈子元转身,顺着亲卫的指向望去。
演武场上,张辽穿着半旧的皮甲,正弯腰替身边的小兵系紧鞋带。
小兵的草鞋绳断了,张辽解下自己的汗巾,仔细替他绑在脚腕上。
晨光照在那方汗巾上,洗得发白的棉布里,隐约能看见“忠义”两个墨字。
陈子元忽然笑了。
他整了整衣襟,大步往演武场走。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悬着的算筹袋——那是他穿越时唯一带来的东西,如今已磨得发亮。
“告诉文远。”他对亲卫说,“让弟兄们把修屋的工具都带上。百姓的房梁歪了,我们帮着扶;灶膛塌了,我们帮着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上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兵,“记住,我们要的不是他们怕,是……”
他没说完。
因为他看见,张辽已经抬头朝这边望过来,唇角勾着抹极淡的笑。
那笑里有他熟悉的东西——像极了当年在现代军校,队长拍着他肩膀说“小子,你这脑子,该用来护着点人”时的温度。
风卷着《招贤令》的纸角,“哗啦”一声扑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