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处纱布缠绕的活结边缘。极其细微的松动。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控制着指尖,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挑开了那个活结的线头。
绷带松动了一丝。
指尖继续深入。在层层纱布的包裹下,艰难地探向手腕内侧那个搏动的位置。
触感!冰冷!坚硬!圆润!带着金属特有的钝感和……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仿佛被体温焐热了一点的……暖意?
是它!就是那颗算盘珠!顶端那颗被父亲摩挲得溜光水滑的铜质定位珠!
指尖触碰到珠子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恸和冰冷决绝的电流,顺着指尖猛地窜入心脏!父亲最后绝望的眼神、枯槁手指拨打算盘的影像、喷溅在账册上的鲜血……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识海!
他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指尖死死抵住那颗冰冷的珠子。它被某种坚韧的细线牢牢地、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缠绕固定在他的手腕内侧,紧贴脉搏的位置。
指尖在珠子表面极其细微地摩挲着。光滑。除了常年摩挲留下的温润包浆,似乎……还有一点极其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刻划般的……凹凸感?
不是花纹!是人为刻上去的痕迹!非常浅!非常细微!如同发丝在金属表面留下的划痕!
林小山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集中全部精神,用指尖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去感受那细微的刻痕!
横……竖……点……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不!
是数字?!
一个……一个极其潦草的、刻得极浅的……“7”?!
7?
七百三十万?!美元?!父亲临死前嘶吼着指出的那笔被“钟”吞掉的“校准费”?!
指尖继续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移动,摩挲着珠子表面其他位置。
没有!只有这一个“7”!
为什么?只有这一个数字?线索?还是……警告?
巨大的困惑和冰冷的线索交织在一起。他死死抠住那颗珠子,仿佛要将其捏碎在掌心!
就在这时!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林小山瞬间闭上眼,身体恢复僵直,呼吸重新变得微弱平稳,只有那只抠在绷带下的右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蓝色护工服的男人,推着一辆轮椅。
“林小山?准备去做头部核磁复查。”其中一个护工声音平板地说道,走到床边开始解开他身上的监护电极片。
林小山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沉睡。
两个护工动作麻利地将他从病床上挪到轮椅上。动作不算粗暴,但也毫无温情。林小山如同没有骨头的软泥,任由他们摆布。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睛紧闭。
轮椅被推出病房,沿着安静的走廊前行。消毒水的气味被窗外吹来的、带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风冲淡了一些。阳光有些刺眼,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
林小山依旧闭着眼,身体瘫软在轮椅里。但他的意识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算盘珠紧贴着皮肤,那一个刻痕的“7”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指尖!
轮椅被推进电梯。下行。轻微的失重感。
电梯门打开。是医院一楼大厅。嘈杂的人声、消毒水味、药味、还有各种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轮椅被推着穿过人群,朝着影像科的方向走去。
就在经过大厅收费处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时!
“让让!让让!急诊!快!”一阵急促的呼喊和推车滑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猛地从侧后方传来!
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伤者被几个医护人员和家属簇拥着,推着急救床疯狂地冲了过来!人群瞬间被冲散!惊呼声四起!
推着林小山轮椅的护工下意识地避让,轮椅被猛地向旁边一推!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低着头、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的年轻男人,似乎被慌乱的人群撞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猛地朝着林小山的轮椅方向倒了过来!
他的身体看似失控地撞向轮椅扶手!但在接触前的刹那,那只拎着塑料袋的手却极其隐蔽、快如闪电地探出!不是撞!是塞!
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的扁平硬物,被强行塞进了林小山瘫在轮椅扶手上、那只完好的右手虚握的掌心缝隙里!
动作快得如同幻影!在混乱人群和急救床冲撞的掩护下,没有任何人察觉!
年轻男人撞了一下轮椅扶手,立刻稳住身体,低着头,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小山瘫软的身体在撞击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但他的右手掌心,在无人可见的角度,极其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收拢了五指,死死攥住了那个被塞进来的冰冷硬物!
触感!塑料外壳!边缘有棱角!像……一个移动硬盘?!
混乱很快平息。急救床呼啸而去。护工骂骂咧咧地扶正轮椅,继续推着林小山走向影像科。
林小山瘫在轮椅上,眼睛紧闭。但在他紧握的右手掌心深处,那个冰冷的硬盘外壳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的金属触点,正极其轻微地震颤着,传递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电流脉冲感?!
嗡……
如同沉寂已久的冰冷心脏,在接触到他体温的瞬间,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