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混混吼叫着,根本无暇顾及地上泥水里如同死狗般的林小山,手电筒光柱乱晃着,急匆匆地踩着泥泞,一头冲进了陈钥撞开的那个破洞!
脚步声在窝棚内部响起,混乱一片!
就在两个混混冲进破洞的下一秒!
距离林小山只有两步之遥,一片被巨大防水帆布覆盖的、鼓鼓囊囊的建筑废料阴影下,那块沾满污垢、毫不起眼的帆布边缘——无声无息地向上掀开一条小缝!
一只女人的手——那只刚才还拿着刀的手,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帆布下的黑暗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林小山的脚踝!
冰冷!坚实!带着掌控感!
林小山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拖拽力直接扯向那片帆布之下!
噗通!
帆布落下!将他整个人瞬间吞没在干燥(相对而言)、充斥着霉变灰尘和浓重机油橡胶气味的诡异黑暗中!
狭小!窒息!耳边传来外面两个混混在破败窝棚里暴躁翻找、互相抱怨、咒骂踩空的声音:
“妈的!哪去了?”
“这边没路!肯定有别的出口!”
“她带着那个半死的!跑不远!搜!”
林小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在帆布底下僵硬地蜷缩着。他感觉到旁边的陈钥微微调整着姿势,呼吸依旧极浅极稳,但那只抓着他脚踝的手没有松开,像一道冰冷的铁箍。这里像是个大型设备的底座或者废弃轮胎堆砌成的空腔。
忽然,陈钥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的左手似乎在她身侧摸了摸。那只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一瞬。借着外面手电筒光隔着帆布缝隙透入的微弱反光,林小山模糊看到她掌心一点黯淡的金色一闪,随即又被她迅速而坚决地重新攥紧!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对上了林小山惊恐困惑的视线。
那双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能穿透遮蔽物!
她没有开口。但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决绝。
那意思是:东西在!但你敢发出半点声音……
噗嗒……噗嗒……
某种黏稠冰冷的液体滴落的声音,就在林小山脸侧不到一尺的地上响起!
是陈钥肋下的伤口!鲜血正一滴一滴,不断渗透湿透的冲锋衣布料,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来,砸在帆布遮盖下的坚硬地面上!
时间在窒息和对峙中流逝。外面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手电光柱也消失在另一个方向。雨声重新成为主调。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些搜寻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雨幕深处。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稍微松懈。林小山感觉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刚才的极度紧张抽干了。极度的寒冷和伤口反复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只毒蚁啃噬全身,意识像泡了水的烂棉絮,开始沉重地下坠。眼皮重若千钧,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嗡嗡声。
就在这时!
那只紧握着他脚踝的手,突然向上移动,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是警告!力量大得让他瞬间窒息!
几乎在同时!
刺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高压电流击穿空气的尖啸声,贴着他脸颊旁边的帆布外部狠狠擦了过去!
蓝色的电弧爆闪,照亮了肮脏的帆布纹路!一股浓烈的臭氧焦糊味瞬间涌入鼻孔!
是电击枪!
外面还有人!不止那两个蠢货!
“妈的!又跑了?!”
“这边没见人!邪门了!”
另一个粗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脚步声再次响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混合着高压电击枪放电后特有的滋滋余音。
陈钥的手缓缓松开。
林小山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彻底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刚才如果不是陈钥……他不敢想。
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蔓在陈钥眼中滋生。但她的身体也微微晃了一下,显然是强弩之末。她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林小山。这次,她用那只干净的手,极其缓慢、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掰开他已经有些僵直的手指,将那个沾着泥土和她掌心血迹、依旧冰冷的金鸟挂件,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
金属的冰冷隔着湿透的病号服,硌得他生疼。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血液的微腥和体温。
随即,她用沾满泥血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冰冷地面极其艰难却又清晰无比地——划下了四个字:
“你娘?李 秀 萍?”
笔画弯曲,力道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但字迹清晰。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中炸开!
林小山的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血液似乎彻底凝固!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极度的冰寒中尖叫!
李秀萍!
就是他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