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和秋水看着自家姑娘这副又惊又喜、如同换了个人般的鲜活模样,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内室的妆台前,铜镜映出黛玉带着红晕的脸庞。紫鹃和秋水将几套精心裁制、尚未上身的衣裙一一展开,平铺在榻上。有雨过天青的素雅,有藕荷色的温婉,有浅碧色的清新,还有那件鹅黄色妆花缎的明媚娇艳。
“姑娘,您看这件鹅黄的如何?衬得气色好。”紫鹃拿起那件。
黛玉对着镜子,拿起鹅黄色的褙子在身前比了比,镜中人眉眼含春,娇艳动人。她抿了抿唇,似乎觉得太过鲜亮,又拿起那件雨过天青色的素绫长裙:“这件……会不会太素了?”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秋水笑道,“公子看的是人,又不是衣裳!”
黛玉被她打趣得脸颊更红,嗔怪地横了她一眼,目光却依旧在几件衣裳间逡巡,指尖细细抚过光滑的缎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思。期待、忐忑、迫不及待的雀跃,还有一丝即将重逢的羞涩,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间,让她坐立难安。选哪一件好呢?他……他喜欢什么颜色?他会觉得自己瘦了吗?这一年……他变了吗?
这一夜,潇湘馆的烛火亮到很晚。黛玉辗转反侧,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画面:他风尘仆仆归来的模样,他脸上那熟悉的、带着促狭的笑容,他会不会瘦了?黑了?受伤了没有?明日见了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嗔怪他久无音信,还是……只道一声“你回来了”?想着想着,脸颊便一阵阵发烫,心跳也失了章法。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在紫鹃的轻声催促下,勉强合眼小憩了片刻,梦中亦是那人策马而来的身影。
巍峨的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龙涎香的气息沉凝厚重。
“兄弟啊!想你啦!”一身明黄常服的年轻皇帝,一见风尘仆仆大步走进来的贾瑛,猛地从御案后站起,毫无帝王威仪地嚎了一嗓子,几步冲上前,狠狠一拳捶在贾瑛肩头,力道大得让贾瑛都晃了晃,“你他娘的!一去就是一年!连个屁都不多放!老子还以为你让鬼子剁了喂鱼了呢!”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后怕,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
贾瑛揉了揉被捶得生疼的肩膀,脸上却绽开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滚蛋!老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那儿挂号都嫌我烦!倒是你,坐在这金銮殿上,看着又胖了一圈,龙椅都快塞不下了吧?”他上下打量着皇帝,语气熟稔得如同市井兄弟。
“放屁!哥这是心宽体胖!”皇帝笑骂,拉着贾瑛走到一旁铺着明黄坐垫的炕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快说说!盐务整得怎么样?倭寇剿干净没?听说你小子在海上玩得挺大?连佛郎机人的炮船都敢硬刚?”
贾瑛灌了一大口茶,抹了抹嘴,神色一肃,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盐务基本捋顺了,几个最大的盐枭窝点都端了,该杀的杀,该收编的收编,新章程已试行,税银比去年翻了三倍不止。倭寇……哼!”他眼中寒光一闪,“盘踞在舟山一带最大的三股,连老巢都给我掀了!斩首千余,俘虏数百,剩下的都撵回老家舔舐伤口去了!至于佛郎机人……”他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敢在我们的海域撒野,打沉了两艘,俘虏一艘,剩下的,乖乖交了买路钱滚蛋了!顺便,”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抄了他们两条走私船,弄到不少好东西,回头给你送宫里来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