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粗鄙直白却无比解气的怒骂惊得目瞪口呆。探春眼中异彩连连，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惜春小嘴微张，忘了合拢。宝钗眉头紧锁，显然极不适应这种市井骂街的粗鄙，宝玉则像是被吓到了，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半步。

林黛玉依旧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苍白的面容上却悄然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她紧抿着唇，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贾瑛的背影，看着他指着李嬷嬷鼻子的手，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肩背。当贾瑛骂出“面团儿似的由你搓扁揉圆”时，黛玉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翻涌的那股郁气。她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火苗再次燃起，带着一种近乎痛快的亮光。

李嬷嬷被骂得魂飞魄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臊、恐惧、还有一丝被当众扒皮的恼恨交织在一起。她猛地想起贾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尖声哭嚎起来，声音刺耳难听：“哎哟喂！我的天爷啊！没法活了！老奴伺候了二姑娘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竟被个小主子指着鼻子这般糟践！我不活了！我要去回老太太！老太太啊！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王法了……”

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作势就要往地上瘫软撒泼，试图用这老一套来博取同情，搅混水。

“规矩？王法？”贾瑛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碎冰相撞，刺得人耳膜生疼。他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冰冷的戾气。“老子今天就让你这老虔婆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贾瑛猛地踏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他左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揪住李嬷嬷的前襟衣领，用力向上一提！李嬷嬷那胖大的身躯竟被他这爆发力拽得双脚离地，惊惶地扑腾了一下。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令人心悸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李嬷嬷那张涕泪横流的胖脸上！力道之大，打得李嬷嬷脑袋猛地偏向一边，发髻瞬间散乱，一缕灰白的头发狼狈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瞬间肿胀起来的半边脸颊。

“啊——！”李嬷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这一巴掌，打你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啪！”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抽在李嬷嬷另一边脸上！那肥厚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迅速隆起，红得发紫，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李嬷嬷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杀猪似的嚎叫戛然而止，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这一巴掌，打你个欺软怕硬，狗眼看人低！”

贾瑛揪着她的衣领，将她肥胖的身躯像甩破麻袋一样狠狠掼在地上！李嬷嬷“噗通”一声重重摔在青砖地上，震得地板都似乎晃了晃。她瘫在地上，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只剩下哼哼唧唧的份儿。

也就在她摔落的同时，一支金光灿灿、累丝工艺繁复无比、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凤凰展翅金钗，从她青缎子比甲的内袋里滑落出来，“叮当”一声脆响，掉落在光洁的青砖地上，那璀璨的光芒在午后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正是迎春那支被偷的累丝嵌宝金凤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