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打(1 / 2)

他猛地转向门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不容抗拒的煞气,对着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当柱子呢?去!立刻!马上!把李嬷嬷那个老虔婆给我‘请’过来!就说三爷我找她叙叙旧,聊聊人生!”那“请”字咬得极重,透着一股子森然寒意。

小丫头被他吼得一哆嗦,哪里敢耽搁,连滚爬爬地应了声“是”,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宝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之类的话,但接触到贾瑛那冰冷扫过来的眼神,心头莫名一寒,话又咽了回去,讪讪地坐了回去,眼神更加飘忽。黛玉手中的团扇又轻轻摇动起来,目光落在贾瑛那挺拔而隐含怒气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一阵拖沓又带着明显不情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帘再次掀开,李嬷嬷被两个小丫头半推半搡地“请”了进来。

这李嬷嬷约莫五十上下,生得白白胖胖,一张圆盘脸,穿着体面的青缎子比甲,头上插着根分量不轻的银簪子,手腕上还戴着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子,通身的打扮气派,竟比寻常小门户的主子太太还要阔气几分。她脸上堆着一种熟练的、带着点倚老卖老的不耐烦,嘴里还嘟嘟囔囔:“干什么呀这是?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我老婆子正歇晌呢!扰了清静,仔细老太太知道了……”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往屋里扫视。目光掠过司棋愤怒的脸,掠过探春、惜春、宝钗,掠过依旧低头绣花的迎春,掠过满脸窘迫的宝玉,最后,落定在抱着胳膊、斜斜倚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贾瑛身上。

李嬷嬷那张圆盘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了。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那双原本带着倨傲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巨大的惊恐。她认得这眼神!前些日子这煞星刚回府时,一脚踹翻刁难他的赖大管家的儿子,又当着众人面甩了周瑞两个大耳刮子时,就是这种眼神!冰冷,戏谑,带着一种能把人骨头缝都看穿的狠劲儿!

她的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刚才那点倚老卖老的底气,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筛糠般的恐惧。

贾瑛抱着胳膊,慢悠悠地从门框上直起身,踱着步子,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李嬷嬷走过来。他脸上甚至还挂着点笑,可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只让人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走到李嬷嬷面前,停下。

李嬷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冷汗瞬间就浸透了里衣,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哟,李嬷嬷?”贾瑛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奇异的温和,像是在唠家常,“这身行头……啧啧,够气派啊!头上这银簪子,少说二两重吧?这镯子……水头也不错嘛!府里给奶嬷嬷的月钱……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每说一句,就凑近一分。最后那句“我怎么不知道”,几乎是贴着李嬷嬷那张惨白的胖脸问出来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却让她如坠冰窟。

李嬷嬷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哆嗦着,想辩解:“老……老奴……这是……”

“这是你偷的!”贾瑛猛地拔高了声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封般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伸手指着李嬷嬷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声音又急又厉,带着一股子市井泼皮的狠辣劲儿:

“老不死的蛀虫!烂了心肝的下作坯子!仗着奶过主子两天,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打量着我二妹妹性子好,面团儿似的由你搓扁揉圆,你就蹬鼻子上脸是吧?偷上瘾了?前儿偷簪子,昨儿摸耳坠子,今儿连老太太赏的生辰金凤都敢往你那狗窝里扒拉?你他妈属耗子的?见洞就钻,见东西就搂?!”

这一连串市井俚语、夹枪带棒的怒骂,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向李嬷嬷。字字诛心,句句揭短!什么“奶过主子”的情分,什么“府里老人”的体面,在他嘴里,统统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贪婪和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