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内,唯有姜兰一人虚弱地歪在床榻上。此刻娄可儿已匆匆跑去找张郎中。
姜兰乏力地伸出手,试图够到床头柜上那杯热茶,指尖却连杯盏都碰不到。
忽然,一只手探过来,将热茶递到她面前。
她微怔抬眸,对上阮宜年的目光。
此刻她心中对阮宜年唯有恨意,遂别过头去,并未接过那杯茶。
阮宜年眉心轻蹙:“你不是想喝茶?”
“不喝。”
“那便放这儿,你想喝时叫我,我帮你拿。”
“你来做什么!”
“兰儿,方才我是一时情绪失控,可谁让你要毁坏石月送我的香囊?我并无过错。”
“……”
“方才见你裙上有血迹,究竟怎么回事?你莫不是有了身孕?”
姜兰心头骤慌,苍白指尖紧紧攥住被褥,语气却轻淡得毫无波澜:“怎会?这三年我都没怀上,如何偏偏这时有了?表哥 你不要多想。”
“那血迹究竟从何而来?”
“月事。”
“你骗我!我记得分明,此时并非你月事之期。”
“表哥,难道你不知女子月事会紊乱?你已久未与我同房,自然不知——从三个月前起,便已不规律了。”
阮宜年闻言,心底莫名漫上一丝失落。他原以为姜兰真的有了他的骨血,心底竟还掠过一丝欣喜。
没想到居然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其实之前他就有想过让姜兰怀上他的孩子,只是还没有成婚,多了个孩子,他也觉得不太方便。
“为何会如此?莫不是身子出了什么差错?”
“无事,不过是近日操心太多,又没休息好,才致推迟。”
“你操心什么?”
姜兰闭紧双目,不愿再多言。
阮宜年见状,亦不再追问,只试探般轻声开口:“你方才诅咒我不得好死……可是真的不愿拿保命丸救我了?”
回应他的唯有沉默。这沉默比直言拒绝更令人煎熬。
他知晓再问亦是徒劳——沉默,便是答案。
他起身离去。从自己屋子到这偏房,路程本不算远,此刻却累得他满头虚汗。
人的心一旦受了伤,竟连身子都跟着垮了。
他并未回房,而是径直去寻母亲方沛萍。
方沛萍正在祠堂里焚香祷告,不知在祈求什么。
忽见阮宜年一脸苍白地出现在祠堂门口,惊得慌忙起身:“你这是作甚?如今身子这般虚弱,怎能擅自走动?快回去!有事差人传信便是!”
“娘,孩儿怕是活不成了……方才姜兰到我屋内大闹一通,还诅咒我不得好死。我问她是否不愿拿保命丸救我,她……她不答。”
“什么?”方沛萍神色骤变,“她竟敢不拿保命丸救你?她是想当寡妇么!”
“孩儿也不知姜兰究竟作何想……娘,若孩儿当真……当真活不成了,来世定当做牛做马,好好孝敬您……”
“休要胡言!”方沛萍颤抖着伸手抚上阮宜年的脸,“娘岂会让你死?你且放宽心,娘这便去问问那姜兰,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偏房内。
张郎中已至,正为姜兰诊脉。娄可儿立在一旁,满脸忧色,急切问道:“郎中,我家小姐究竟怎样?腹中胎儿可安好?”
姜兰却不甚在意——这孩子若真掉了,只当是天意。她更忧心日后能否再孕,毕竟嫁与那可汗后,若不生养几个子嗣,日子怕是难捱。
张郎中收回手,道:“姜小姐,腹中胎儿并无大碍。”
“无碍?”姜兰微怔,相当诧异这个孩子居然安然无恙,“方才我分明见了血。”
“正是。孕早期胎象本就不稳,易有滑胎之险,好在这孩子命数坚韧。姑娘只需服些保胎药,悉心调养,万莫再郁郁寡欢,需得保持心境舒畅。”
姜兰轻轻颔首,又道:“郎中,我还有一事相托。”
“姑娘但说无妨。”
恰在此时,方沛萍怒气冲冲踏入偏房,正见张郎中离去,娄可儿蹲在地上收拾物什。
她冷眼一扫,径直走到床榻前,即便见姜兰虚弱若此,亦无半分关切,劈头便道:“听闻你不肯拿保命丸救宜年?”
“舅母,怎么了?”
“放肆!姜兰,你怎能不救宜年!”方沛萍情绪陡然激动,“他可是你夫君!你竟要眼睁睁看着夫君送命?心肠这般歹毒,若传扬出去,日后哪还有人家敢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