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放出篡改后的千影镜影像:涵婓指挥帝君兽摧毁村庄
影像里涵婓衣角缺漏玉佩(实物未失)
刑堂三十六罡柱投下的森冷光芒,将涵婓牢牢钉在中央的玄冰石台上。空气凝滞如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刮过喉咙的刺痛。三大宗门——玄天宗、云渺阁、万剑冢的长老们如同庙里泥塑的凶神,分列高台之上,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将他里里外外刮了个遍。寒意并非仅来自玄冰石台,更源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视线,那些目光里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裁决。
“涵婓!”玄天宗执法长老徐峥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在死寂的刑堂内激起刺耳的回响,“噬魂沼下掘出的血灵军徽记,屠村现场残留的腐蚀性灵力痕迹,皆与你那孽畜爪牙帝君兽如出一辙!还有那枚滚落在你脚下的血灵军解瘴丹…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台之上,青冥立于徐峥身侧稍后,一身素净的玄天宗高阶弟子服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温润,仿佛不沾半点尘埃。他微微垂着眼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不解,目光偶尔掠过被困石台的涵婓,那里面盛满了“痛惜”,仿佛在看一个误入歧途、令人扼腕的旧友。只有涵婓,在他垂眸的瞬间,捕捉到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算计快意。
“证据?”涵婓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但他竭力挺直了被罡柱威压压得微微佝偻的脊背,迎向那些审判的目光,“徐长老,那些所谓的‘证据’,哪一个不是在我踏足之后才‘恰好’出现?哪一个经得起真正的溯源推敲?血灵军徽记可以伪造,灵力痕迹可以模仿,至于那丹药…更是无稽之谈!我若与血灵军有染,为何要指挥帝君兽撕碎那修士的袍袖,让你们看到那所谓的‘伤痕’?自曝其短吗?”
“强词夺理!”万剑冢一位须发戟张的长老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剑气勃发,震得空气嗡嗡作响,“那噬魂沼的凶险,若非心中有鬼,岂会甘愿踏入?分明是走投无路,欲借险地脱身!”
涵婓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玄冰台上不断侵蚀骨髓的寒气,以及那无形中缠绕上来、试图瓦解他意志的某种阴冷力量——洛红衣在沼泽边注入的血蛊,正在他体内悄然苏醒,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左臂深处,伺机而动。他强压下那股令人作呕的悸动:“踏入噬魂沼,只为自证清白!若非青冥师兄‘适时’点出那沼下有线索,我又怎会…”
“够了!”徐峥厉喝打断,声浪滚滚,震得涵婓耳膜生疼,体内灵力一阵翻腾,“涵婓,你口口声声被构陷,指摘同门,却拿不出半分像样的证据证明自身清白!既如此…”
他目光如电,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冥,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征询:“青冥师侄,你素来持重,心思缜密。先前你曾言,还有一桩最紧要的实证尚未公示?”
来了!涵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他看向青冥,对方脸上那层温润谦和的假面下,裂开一丝几不可查的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志在必得的锋芒。
青冥上前一步,对着高台诸位长老和下方黑压压的各派修士深深一揖,姿态恭谨至极:“回禀徐长老,诸位前辈。此事…关乎重大,弟子本不愿在如此场合揭露同门之过,但…血灵军为祸苍生,屠戮无辜,此乃大是大非!弟子…不敢因私废公。”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挣扎与痛苦,将一个被逼无奈、大义灭亲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那并非寻常的玉简或卷轴,而是一面边缘缠绕着古老藤蔓浮雕的青铜圆镜。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不断流动变幻的云纹,仿佛封印着一片活着的混沌天空。镜背中心,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幽光流转的墨玉,丝丝缕缕的寒气从中弥漫开来,连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
“千影镜!”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传说中能回溯时光、重现过往的仙家宝物?”
“此镜乃弟子早年于一上古秘境中偶然所得,残缺不全,耗费无数心血也只堪堪修复其‘回溯’之能,且回溯之景仅能显影一次便会消散。”青冥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仿佛捧着的是千斤重担,“弟子本欲以此镜追查血灵军踪迹,却不曾想…竟意外捕捉到一段…令人心胆俱裂的过往。”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面古朴神秘的千影镜上,连高台上的长老们也屏住了呼吸。涵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他知道,青冥精心编织的罗网,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环,就要落下了。
“弟子启用此镜,回溯之地…正是那惨遭血洗的平安村,回溯之时…便是惨案发生之刻!”青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穿透力,“诸位!真相就在眼前!”
他指尖凝聚起一点精纯的青色灵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轻点向镜背中央那颗幽光流转的墨玉。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自千影镜中响起,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镜面之上,那些流动的云纹骤然加速旋转,墨玉爆发出刺目的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镜面。紧接着,一道粗大的墨色光柱自镜中冲天而起,在刑堂高阔的穹顶之下猛然炸开!
光点四散飞溅,却没有消散,而是在半空中急速凝聚、延展,构成了一幅巨大无比、纤毫毕现的光影画卷!
画面剧烈地晃动、闪烁,充满了不稳定感,如同濒临破碎的梦境。刺耳的尖叫声、房屋轰然倒塌的巨响、烈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瞬间灌满了整个刑堂,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那是人间地狱。
断壁残垣在燃烧,浓烟滚滚,遮蔽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被撕裂的农具、破碎的瓦罐,以及…残缺不全、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一个满脸血污、只剩半截身子的妇人徒劳地向前爬行,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她的目光空洞,嘴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几个孩童蜷缩在燃烧的草垛旁,小小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刺鼻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味仿佛穿透了光影的屏障,弥漫在刑堂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畜生!” “天杀的魔头!” 下方修士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怒吼和悲愤的咒骂,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赤红,饱含着刻骨的仇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涵婓身上。
就在这时,画面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稳定住。混乱的背景被拉远、虚化,焦点清晰地汇聚到村口那片空旷的打谷场上。
一个身影,踏着满地血污和断肢,一步步走入画面的中心。
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有几缕被风吹乱,拂过线条冷硬的下颌。一袭玄衣,衣摆处沾满了暗红色的泥泞和可疑的深色污渍,那是干涸的血。他的脸,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成一道冷酷无情的直线。正是涵婓!
他的眼神,是影像中最令人心悸的部分。那不是愤怒,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极致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如同行走在无人荒野的孤狼,对脚下踩碎的蝼蚁毫无知觉。他环视着这片由他亲手(至少画面如此显示)制造的焦土炼狱,嘴角甚至…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却足以点燃所有目睹者的滔天怒火!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暴虐与毁灭气息的咆哮撕裂了光影!一道庞大如小山般的黑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与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从涵婓身后燃烧的房屋废墟中冲出!
漆黑的鳞甲覆盖着虬结的肌肉,在火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巨大的骨翼展开,阴影瞬间覆盖了半个画面。狰狞的头颅上,三根螺旋状的锐利犄角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泽,血盆巨口中獠牙交错,滴落着粘稠的涎液和尚未凝固的鲜血。正是帝君兽!它那燃烧着暴戾金焰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打谷场边缘几个惊恐逃窜的幸存村民!
“不…不要过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绝望地挥舞着手中的锄头,试图阻挡那逼近的死亡阴影。
画面中央的涵婓,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却沾满了血污,在光影的放大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他指向那几个无助的村民,对着那头毁灭的凶兽,嘴唇微动,清晰地吐出了两个无声的字眼。无需声音,所有人都从那口型中读懂了那冰冷的指令:
“杀光。”
“吼——!”帝君兽仰天狂啸,回应着主人的命令。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巨大的利爪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几柄巨大的黑色铡刀,狠狠挥落!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通过光影被无限放大。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伴随着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被抛向空中!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开来,泼洒在燃烧的断墙上,泼洒在涵婓冰冷的玄衣下摆上,泼洒在帝君兽狰狞的鳞片上!一个年轻妇人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还在地上徒劳地爬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帝君兽的巨爪毫不停留,如同碾碎几只微不足道的虫子,践踏而过,将一切化为肉泥!
画面在此时给了涵婓一个冷酷的特写。他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帝君兽的屠杀,看着生命在眼前以最惨烈的方式消逝。飞溅的鲜血有几滴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那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燃烧的村庄和飞溅的血肉,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上演的不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而是一场…无趣的烟火表演。
“轰——!”
整个刑堂彻底炸开了锅!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魔头!畜生不如!”
“杀了他!为无辜百姓偿命!”
“千刀万剐!形神俱灭!”
“玄天宗!你们还要庇护这恶魔到几时?!”
愤怒的咆哮、悲怆的哭喊、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浪汇聚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几乎要将刑堂的穹顶掀翻。无数法器被主人因极度愤怒而失控的灵力激得嗡嗡作响,各色灵光爆闪,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三十六罡柱形成的禁锢光幕,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光幕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涵婓的身体在巨大的声浪和实质的杀气冲击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他死死地盯着那巨大的光影画面,看着“自己”那张漠然得近乎诡异的脸,看着“帝君兽”那狂暴屠戮的身影,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眩晕感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几乎将他吞噬。那不是他!那绝对不是他!可那身影,那面容,那衣着…却又分明是他!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连他自己都快要被这逼真到极致的幻象所蛊惑,产生一瞬间的恍惚——难道…我真的做过?不!绝不可能!
“吼——!”被束缚在涵婓脚边、同样承受着罡柱威压和漫天杀气的帝君兽,发出一声饱含痛苦与滔天怒火的咆哮!这污蔑!这构陷!它金色的竖瞳死死盯住光影中那个正在屠戮的“自己”,狂暴的戾气如同火山般在它体内积蓄、冲撞!那影像中帝君兽的气息、动作,甚至细微的灵力波动,都带着一种令它既熟悉又极端厌恶的扭曲感!它猛地扬起巨大的头颅,脖颈处覆盖的坚硬鳞片片片倒竖起来,漆黑如墨的鳞甲缝隙间,丝丝缕缕暗红色的毁灭性能量不受控制地溢出,如同流动的岩浆!
“孽畜!还敢逞凶!”徐峥须发怒张,厉声咆哮,双手瞬间结印!高台之上,其余长老也同时出手!磅礴的灵力注入三十六罡柱,光幕瞬间凝实如金铁,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无数道碗口粗细的金色雷霆凭空生成,如同狂舞的巨蟒,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煌煌天威,狠狠地劈向咆哮挣扎的帝君兽!
“吼——!”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在密集的雷光中剧烈地颤抖、翻滚,坚硬的鳞甲被劈得焦黑、崩裂,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臭味。但它眼中的暴戾与不屈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每一次雷击都让它发出更加狂怒的嘶吼,巨大的兽爪疯狂地撕扯着禁锢它的光幕,每一次拍击都引得整个刑台剧烈震动!它的挣扎并非徒劳,每一次冲击,都让维持罡柱法阵的数名长老脸色白上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高台上的青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计划得逞的笑意。影像还在继续播放,定格在“涵婓”漠然转身,走向下一个燃烧的院落,而“帝君兽”则张开血盆巨口,咬向一个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孩童…
“够了!停下!”涵婓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绝叫,盖过了帝君兽的怒吼和满堂的咒骂。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血腥的画面,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冤屈而剧烈颤抖,体内被压制的血蛊似乎也受到刺激,左臂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青冥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悲悯”和“不忍”,手指微动,千影镜射出的墨色光柱骤然收缩,半空中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光影画面如同被戳破的泡沫,闪烁了几下,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空气中那仿佛永不消散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以及满堂死寂后更加汹涌的、几乎要将人撕碎的仇恨目光。
“涵婓师弟…”青冥的声音带着沉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影像为证,铁案如山!你…你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那些村民…何其无辜啊!你还有何话可说?”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涵婓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此情此景,你还要狡辩吗?”
“狡辩?”涵婓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地、几乎要喷出火来,射向高台上的青冥。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洞穿一切的疯狂和恨意,竟让青冥心底莫名地微微一寒。涵婓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滔天冤屈和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剧痛!
“青!冥!”涵婓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好手段!真是好手段!连千影镜这等传说中的宝物都能被你‘修复’,连我涵婓屠戮村庄的‘铁证’都能被你‘回溯’出来!你为了构陷于我,当真是…煞费苦心!”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那光影消散的虚空,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颤抖:“那影像!是假的!彻头彻尾的幻术!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放肆!”徐峥怒喝,脸色铁青,“千影镜回溯,岂容你污蔑为幻术?死到临头,还敢砌词狡辩!”
“狡辩?”涵婓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刑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徐长老!诸位!你们口口声声铁证如山,可曾真正睁大眼睛,看过那所谓的‘铁证’?”他强忍着体内血蛊翻腾带来的眩晕和左臂针刺般的剧痛,猛地挺直了腰杆,目光如同两道探照灯,扫过全场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冷漠的脸。
“你们只看到影像中的‘涵婓’!只看到他下令屠杀!可你们有谁…有谁留意过…”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留意过影像中那个‘涵婓’的腰间?!”
腰间?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让喧沸的咒骂声浪为之一滞。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带着困惑地,重新聚焦到涵婓身上,尤其是他的腰部。
青冥脸上的悲悯和沉痛瞬间凝固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惊疑。腰间?他心思电转,影像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衣着、佩饰、动作…他自信没有留下任何破绽!难道是…
涵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地、缓慢地抬起了自己未曾被完全束缚的右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仪式。那只沾着尘土和血污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一点点地、无比坚定地移向了自己的左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