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影灼魂:烛烬离歌
林伊攥着换来的草药冲进家门时,正撞见梁母捧着染血的碎布瘫坐在地。堂屋的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仅余几点烛芯在黑暗中明灭,将梁平苍白如纸的脸映得忽隐忽现。她踉跄着扑到床边,指尖触到他颈间冰凉的皮肤,耳旁响起梁父压抑的呜咽:\"大夫...说...说熬不过子时...\"
\"不会的!\"林伊的喊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她颤抖着将草药塞进陶罐,柴火却怎么也点不着——方才换草药时,她为了多要几味珍贵药材,竟把最后半块腊肉全押了出去。滚烫的眼泪滴在陶罐上,她突然解开发髻,拔下那支珍藏多年的银铃簪子,狠狠砸向药罐。
银铃坠地的脆响中,梁平缓缓睁开眼。他望着林伊散落的长发,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别哭...你头发乱了...\"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淌在枕巾上,绽开朵朵妖冶的红梅。林伊慌忙用衣袖去擦,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发间——那里本该别着的野雏菊,早在白天的逃亡中遗失殆尽。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风雪传来,梁平的呼吸愈发微弱。他摸索着从贴身衣袋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早已冻硬的麦芽糖——那是林伊前日塞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吃。\"以后...不能给你抓萤火虫了...\"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你...要好好的...\"
林伊拼命点头,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梁平的手突然垂落,那块麦芽糖滚落在地,与银铃簪子静静躺在一处。梁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夜空,梁父颤抖着举起油灯,火苗却在此时彻底熄灭,黑暗吞没了屋内所有温度。
窗外,风雪骤然变大,将杏花巷的一切都掩埋在纯白之下。林伊蜷缩在梁平身侧,恍惚间又回到幼时——槐树下,那个总把最后半块糖塞进她手里的少年,正朝她笑着招手。而如今,她再也听不到他说\"下次换我赢\",再也等不到他亲手编的蚂蚱灯笼。
卦影灼魂:谶语迷局
梁母的哭声戛然而止,僵直的手指深深掐进梁平渐冷的肩头。梁父握着熄灭的油灯,喉结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动了半晌才挤出沙哑的字句:\"那道士...那道士说...\"话音未落,林伊突然扑到床前,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梁父衣角:\"叔,什么道士?说清楚!\"
寒风卷着雪粒撞开虚掩的屋门,梁父望着儿子遗容,浑浊的老泪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记忆如潮水翻涌——十八年前那个雨夜,梁平呱呱坠地时,的确有个灰袍道士不请自来。那人抚过婴儿襁褓,望着窗外惊雷炸响的夜空,曾掷地有声:\"此子命格奇特,脚踏北斗,命系山河,必享百岁安康。\"
\"可现在...\"梁母突然发出凄厉的笑,抓起枕边染血的碎布狠狠撕扯,\"这就是长命百岁?!\"她癫狂的模样惊飞了梁父手中的油灯,陶盏碎裂的声响里,林伊却注意到梁平掌心不知何时露出半枚铜钱,边缘刻着的卦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院外的叫骂声愈发逼近,土家家丁举着火把的身影已映在结霜的窗纸上。林伊突然将铜钱塞进怀里,转身抄起墙角的斧头:\"叔婶带梁平哥从后门走!\"她发红的眼眶里再无泪水,只剩燃烧的决绝,\"我倒要问问,这算不准的卦,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捣鬼!\"
梁父拽着呆滞的老伴踉跄后退,却在跨出后门的刹那,听见林伊的惨叫刺破风雪。他回头望去,只见少女单薄的身影被火把重重包围,而人群中央,那个总跟在梁平身后的管家,龟甲般的脖颈正泛起暗红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