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亡命微光(1 / 2)

>猴子拖着断腿在暴雨中爬行,蛆虫在腐烂的伤口里翻滚。

>每前进一寸都像在刀尖上翻滚,脓血混着雨水在身后拖出暗红的印痕。

>濒临昏迷时,他听见茅草倒伏的沙沙声——

>以为是鬼子搜山,却看见一双沾满泥巴的破草鞋。

>老乡沉默地解开油布,把他和那份沾满脓血的地图裹进怀里。

>“别怕,后生仔。”浑浊的雨水从老汉沟壑纵横的脸上淌下,“带你去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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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裹挟着腐烂草叶气息的雨水,终于穿透了洞口垂挂的藤蔓,狠狠砸在猴子脸上。每一滴都像一枚冰锥,刺得他一个激灵,混沌的高热似乎被这粗暴的凉意撕开了一道口子。

洞外,不再是黎明前那种粘稠的死寂。风在呼啸,扯动着漫山遍野的茅草,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悸的呜咽。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岩石和树叶,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白噪音,盖过了他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天,灰白得如同浸透了脏水的破布,沉沉地压下来。雨幕连接着天地,把近处的树木、远处的山峦都冲刷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晃动扭曲的轮廓。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一种冰冷的、绝望的喧嚣里。

猴子死死抠住洞口边缘一块凸起的、湿滑的岩石。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冰冷的泥浆。他必须出去。留在这个蛆虫蠕动的石头坟墓里,地图和他,都只会变成两滩无意义的烂肉。洞口那片被雨水打湿的、泥泞不堪的陡坡,此刻成了他唯一能看到的目标,也是横亘在眼前的炼狱之门。

他用那条还能动弹的手臂,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将上半身拖拽出去!

剧痛!

左腿那截腐烂的肢体,被洞口嶙峋的石坎猛地硌住!那感觉,像是有一把烧得通红的钝锯子,狠狠锯进了已经断裂的骨头茬子里!脓血和粘液混合着雨水,瞬间在他身下洇开一片暗红黄绿的污迹。

“呃啊——!” 惨嚎被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堵住,变成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他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求生的本能和胸口那份冰冷地图带来的灼烫感,死死拽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他咬紧牙关,牙齿深深陷进干裂的下唇,尝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用胳膊肘死死顶住泥泞湿滑的地面,利用身体每一次因剧痛而弓起的瞬间,如同一条被斩断了半截身体的蚯蚓,向前猛地一挣!

嗤啦——!

被雨水泡得发胀、爬满蛆虫的伤腿,在泥泞和碎石上拖行。每一次摩擦,都带起一片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那是无数细小口器刮擦着腐烂皮肉和粗糙地面发出的死亡噪音。脓血和黄绿色的腐烂组织被不断挤压出来,混合着雨水,在他身后拖曳出一条暗红、粘腻、不断被雨水冲刷又不断蜿蜒延伸的污浊痕迹。几只被蹭掉的、灰白色的蛆虫在泥水里徒劳地翻滚着。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每一个张开的毛孔,疯狂地钻进他滚烫的躯壳深处。高烧带来的那点虚幻的热度,在冰冷的雨水持续浸泡下,正被一点点剥离、吞噬。身体的核心温度在急剧下降,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寒颤,像电流般一阵紧过一阵地窜过全身。肌肉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每一次都牵扯着那条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断腿,引发新一轮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张开嘴,想吸入一点空气,冰冷的雨水却立刻灌满了口腔,呛进气管。他猛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震动着胸腔,牵动全身的伤口,尤其是那条断腿,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冲掉了脸上的脓血污秽,却冲不走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力气,正随着体温和血液,从无数个伤口里无可挽回地流失。

视线开始模糊、晃动。灰白的天幕,狂舞的茅草,冰冷的雨线,一切都扭曲变形,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耳朵里,风的呜咽和暴雨的轰鸣似乎也渐渐远去,被一种沉闷的、来自身体内部的嗡嗡声所取代。意识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失控的小船,被剧痛和寒冷轮番捶打,船体吱嘎作响,随时会散架沉没。

爬…地图…送出去…

这念头如同风中残烛,是他意识里唯一的光亮。他死死抓住它,用尽最后一丝清醒驱动着那条完好的手臂,麻木地、机械地向前抓刨。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泥浆,拖动着沉重的、正一点点变得僵硬的躯体。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的距离都在缩短,每一步的代价都在倍增。身体与冰冷泥泞地面的摩擦感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那根断裂腿骨深处传来的、永无止境的、令人窒息的碾磨般的剧痛,还在清晰无比地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还在炼狱中爬行。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前方那片在风雨中狂乱倒伏的茂密茅草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点不同于风雨的、更近也更清晰的摩擦声。

**沙沙…沙沙沙…**

不是风吹草动!是更接近、更规律的声响!像是…脚步踩踏湿透的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