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死寂回音(1 / 2)

林婉清唇角那抹虚弱的笑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瞬间被冰冷的绝望吞噬。她的问题——那声微弱而茫然的“陈队长…他…在哪?”——在狭小、血腥味浓重的洞窟里悬停,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切割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布帘内外,死寂。

秀才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林婉清此刻的脸色还要惨白。他张着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脖颈,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悲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林婉清那双带着初醒茫然、却执拗地探寻答案的眼睛。

老吴猛地低下头,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挤出来,混合着角落毒气伤员那永恒的“嗬嗬”声,形成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的二重奏。

猴子躺在冰冷的枯草上,别过去的脸上,泪水混合着泥污和血渍,无声地汹涌而下。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身体因为巨大的悲恸和强行压抑的嘶吼而剧烈颤抖。陈队长扑向刺刀、用胸膛为他们挡开死亡通道的身影,在眼前疯狂闪回,每一次闪回都带来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秀才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

林婉清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在秀才痛苦扭曲的脸上、老吴颤抖的背影、布帘缝隙外猴子无声流泪的侧脸上游移。洞窟里那令人窒息的悲伤,那凝固的绝望,那避而不答的沉默,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初醒的茫然。

一丝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了她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心神。那恐惧迅速生根,抽枝,蔓延。

“……不……?”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唇瓣上渗出血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两个字里蕴含的巨大惊恐,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秀才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那无声的“不”字狠狠抽打。他再也承受不住林婉清目光中那越来越清晰的惊惧和探寻,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对着潮湿冰冷的洞壁,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压抑至极的呜咽!

这声呜咽,如同最后的判决。

“呃……”林婉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般的抽气。她眼中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

空洞。

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冰冷的空洞,取代了所有的茫然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的瞳孔。那空洞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光,没有泪,甚至没有悲伤本身。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她不再看任何人。涣散的目光毫无焦点地投向低矮、布满水痕的洞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残存的注意力。刚才艰难吞咽了几口水的嘴唇,此刻紧紧地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身体一动不动,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微不可察,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那个未能出口的答案,被彻底抽离。

只有角落里那个被毒气腐蚀的战士,依旧发出那微弱而永恒的“嗬嗬”声,如同为这场无声的宣判做着单调而绝望的注脚。

“……林医生?”老吴察觉到异样,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林婉清像是沉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冰冷洞壁和无声绝望的世界。

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的死寂更加沉重。悲伤不再是汹涌的波涛,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的淤泥,将每个人的心都死死地封冻在里面。希望刚刚燃起一丝微光,就被更庞大的、名为“失去”的黑暗彻底吞噬。

猴子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撑起一点身体,不顾左腿传来的撕裂剧痛,急切地、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看向布帘内。他看到林婉清那双空洞的眼睛,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想喊,喉咙却被巨大的悲伤堵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

“嗬…嗬…呃!”角落里那个一直发出“嗬嗬”声的毒气伤员,喉咙里的杂音骤然变得尖锐、急促起来!那声音不再是单调的破风箱喘息,而是变成了一种被浓痰和血块彻底堵塞、濒临窒息的可怕挣扎!他的身体猛地弓起,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水泡和焦痂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不好!”老吴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扑了过去。秀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巨大的悲痛中惊醒,猛地转身看向角落。

只见那伤员脖颈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被扼住喉咙般的“嗬嗬”声,大量的粉红色血沫混合着粘稠的痰液,从他无法闭合的嘴角涌出,迅速染红了垫在他头下的破布。

“痰!痰堵死了!快帮他翻身拍背!”老吴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和秀才一起试图将抽搐不止的伤员侧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