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次日一早醒来,沉浸在老爹乡试落榜的美梦中,平安心情大好。</p>
夜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院中落叶成堆。</p>
霜降已过,平安仍喜欢赤着脚跑来跑去,陈琰每日盯着他穿鞋袜至少一二十次,转眼看不见时,袜子又不知跑到哪去了。</p>
陈琰命阿祥取针线来,一把薅过了平安,打算把他的袜子和裤脚缝在一起。</p>
“爹,您不常做针线,别扎着我呀!”平安嘴里喊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p>
陈琰不是不常做针线,是从来没做过,不过他对自己的针脚甚是满意,歪七扭八,密密匝匝。</p>
一只脚缝完,再缝另一只。</p>
陈寿报门而入,有些气喘:“大爷,大爷,今日是放榜之期,县衙已派人去省城看榜,特地来人通知,孙知县将亲自到登榜的举子家中道喜,请各家耐心等候。”</p>
陈琰抬头看一眼黄历,原来已经九月初十了。</p>
平安本想偷偷爬走,又被抓了回来。</p>
陈寿看着陈琰的举动一脸迷惑,提议道:“大爷,您没用过针线,让小人媳妇帮您缝吧。”</p>
陈琰很执着:“不必。”</p>
他正缝的起兴,忽听外头锣鼓喧天,报喜的队伍果真上门了。</p>
陈老爷和赵氏早就穿戴整齐,站在大门口巴望了,只见红衣皂靴的公差从陈家巷最北端,敲着锣一路走来。</p>
族亲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挤在自家门前翘首瞧着。</p>
“来了来了,阿琰人呢?!”陈老爷激动道。</p>
陈寿擦擦额头的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大爷在给少爷缝裤子吧。</p>
说话间,公差来到陈家门前站定,高声报到:“捷报贵府陈老爷讳琰,高中乡试的房师赵学士,正是当年在院试时取中本官的主考,此后彦章该叫我一声师兄,我该称您老一声世叔。”</p>
以陈老爷的头脑,一时之间换算不出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是一味笑着点头,不过他也知道,县老爷称他“世叔”是礼贤下士的态度,他可不敢真的托大叫人家“贤侄”。</p>
平安没往前凑,他这么小的孩子,即便家里来了重要客人,也不会要求他必须出面见礼,只在人群中看着一县之尊与他爹称兄道弟。</p>
这孙知县人看上去不太聪明,倒是很有眼光,只是不知后来清算奸臣党羽时,有没有被一起算进去。</p>
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有眼光的孙知县无意间与平安视线相撞,不知为什么,竟从一个四五岁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p>
一瞬之后,孙知县便被热情的陈老爷请进堂屋上座,轩敞的前院也开始上菜。</p>
对儿子很有信心的陈老爷早有准备,盛阳县最好的三家酒楼联合承包了陈家的宴席,仍不在家里开伙,酒水菜肴流水般的送进来,陈家有陈琰这样的儿子,还有陈老爷这样的爹,免不了常要大宴宾朋,只是这一次规模空前,接连三天的流水席,鞭炮买了上百挂,计划招待至少千余人。</p>
平安最头疼这种场合了,被拉着到处喊人便也罢了,总有些长得差不多的亲戚拉着他,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再见到爹娘时,忍不住抱怨。</p>
“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平安摇头晃脑,将亲戚们的神态模仿的活灵活现。</p>
爹娘被他逗乐,忙拉他在身边坐下来,不要被人听到。</p>
“我真的已经很久不穿开裆裤了。”平安争辩道。</p>
“可不是,”林月白哄道,“我们平安都是大孩子了。”</p>
平安低声问:“娘,乡试就这么多人了,要是考上进士,还不得把院子挤爆。”</p>
林月白却笑道:“真要是中了进士,未必比现在人多。”</p>
平安不解:“为什么?”</p>
“因为想跟一个人亲近来往,最好在他尚未得势的时候。”这种问题上,哪怕他听不太懂,林月白也很少拿他当小孩子。</p>
“唔,”平安很认真的点点头,“所以要跟没得势的人交朋友喽。”</p>
林月白又道:“交朋友是另一回事。”</p>
平安追问:“哪一回事?”</p>
“让爹爹跟你说。”林月白看着陈琰道:“娘亲这点学问哪及得上爹爹十之一二啊。”</p>
陈琰无奈地笑,居然还在记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