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猛地指向星图上那片被标注为“腐沼星云”、此刻正被幽暗深红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笼罩的区域,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还有它——‘摇篮’!它不仅仅是一个庞大的虫族集结地!情报显示,它在构筑‘门扉’!利用难以想象的海量生物质能,以及……某种从‘黄羊角-b’类似环境中提取或合成的特殊空间晶体,试图锚定、稳定并开启一个古老的、极度危险的引力奇点——代号‘虚空之眼’!”
孔方佳眯了眯眼睛,“其目的不明,但其潜在威胁等级,远超我们遭遇过的任何一支常规虫族舰队!‘清醒之茧’共享的绝密传感器数据显示,‘摇篮’核心区的能量读数曲线已经超越了历史上着名的‘壁垒’战役峰值!并伴有强烈的、非自然形成的时空结构扰动!空间在那里被扭曲,时间流速出现异常!诸位!”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变得苍白的脸,“此刻,若我们倾尽主力,深入敌后去争夺外围星域的资源,一旦‘摇篮’构筑的‘门扉’洞开,释放出远超我们当前科技理解的、来自‘虚空之眼’的恐怖存在……我们远离本土、陷入虫海的前线主力,如何紧急回防?!我们的地球母星,拿什么去抵御这未知的灭顶之灾?!是寄希望于星盟那充满算计的‘裁决之锤’吗?!”
孔方佳的声音愈发沉凝,如同背负着整个星系的重量,带着一种穿透未来迷雾的、令人心悸的沉重感:“因此,方向二,绝非怯战畏缩!而是真正的大勇!是最高层次的战略定力!是守护文明火种不灭的孤注一掷!”他再次切换星图,将焦点牢牢锁定在那三个如同希望灯塔般的加密殖民地标记上,仿佛那是黑暗宇宙中唯一的锚点。
“‘殖民Abc计划’,尤其是对星盟完全隐匿的b与c线,是我们文明真正的‘火种’与‘未来’!是我们在这绝望棋局中,埋下的终极后手!”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天山’星系(c计划),首批移民运输舰已抵达同步轨道!他们正在那颗代号‘新昆仑’的类地行星上,顶着异常的重力波动和强烈的恒星风,建设第一个生态穹顶!他们需要资源!需要强大的轨道防御平台!需要时间!”
“‘黄羊角-b’(b编队发现),‘方舟之鉴’科研前哨站传回的最新报告,其价值已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他调出一份高度加密的生物图谱,上面展示着一种从未见过的、仿佛能隔绝精神链接的奇异生物膜结构,“初步命名为‘蜂巢神经阻断酶’的原生质!其对虫族信息素和蜂巢意识链接的天然阻断效果,在实验室模拟中达到了惊人的97.8%!效果已经在上次偷袭虫族哨所的战斗中完全体现!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十一亿年的独立进化,一个被遗忘的虫族起源分支,一个天然的、活体的‘蜂巢意识防火墙’样本库!它所蕴含的生物学奥秘与针对性武器化的可能性,其战略价值,岂是夺取十个资源星所能比拟?!保障它们的安全与发展,就是保障人类文明在宇宙中多维存在、永不熄灭的根基!是我们在面对‘摇篮’乃至‘虚空之眼’这类超规格威胁时,可能握有的唯一生路!”
“而停止向星盟暴露更多底牌,是生存下去最基本的智慧!”孔方佳的目光再次转向那片冰冷的紫色光晕,“星盟议会内部,尤其是‘观测派’中的晶析文明代表,对我们‘阎王’武器系统的技术原理觊觎已久!能量文明则对我们的‘归墟·涅盘’意识防护技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一旦我们通过‘燎原’战役,展现出能够大规模、快速夺取星系、甚至威胁到星盟传统势力范围的进攻能力,诸位认为他们会如何反应?”
孔方佳自问自答,语气冰冷,“他们极可能立刻撕下虚伪的面具,以‘维护星盟整体安全’、‘防止技术扩散引发灾难’或‘公平技术共享’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要求我们交出‘阎王’、‘归墟·涅盘’甚至‘织梦者’的核心数据、设计蓝图,乃至生产设施!届时,我们是战?以疲惫之师对抗整个星盟?还是和?交出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沦为彻底的附庸?‘清醒之茧’那点可怜的政治能量,能抵挡住整个星盟议会的贪婪与恐惧吗?!”
孔方佳冷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断言,“唯有韬光养晦!默默消化吸收星盟的技术精华(熵减场论用于强化防御、力场调制用于提升机动性、窃网者弱点数据库用于信息战),结合‘方舟之鉴’的突破性发现,潜心发展下一代‘破晓级’武器平台与防御体系!让星盟始终摸不清我们的真实实力和科技上限!让那层神秘的面纱成为我们最大的威慑!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孔方佳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冰冷刺骨的熵减合金桌面上,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和信念都灌注进去。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千钧的重量,缓缓扫过每一位长老的眼睛,做出最终的、孤注一掷的陈述:
“诸位长老!地球文明,不是赌桌上孤注一掷的亡命赌徒!我们是承载着亿万生灵希望、肩负着文明火种延续使命的守护者!锋芒毕露,利剑出鞘,或可逞一时之快,夺一地之利,风光无限!但代价是什么?是将我们自身置于星盟虎视眈眈的算计与‘摇篮’灭世阴影的双重聚焦之下!是将整个文明的未来,押注在一场充满变数、强敌环伺、后路不明的豪赌之上!风险,远大于那看似诱人的收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穹顶内回荡:
“而隐忍发展,巩固‘光复走廊’磐石防御,将资源与精力优先倾注于‘殖民Abc’——尤其是星盟毫不知情的b、c两条‘暗线’,为文明播撒下遍布星域的火种!同时秘密积蓄力量、潜心解析虫族本源、锻造更强大的‘破晓’之剑……此策,进——可待‘摇篮’异动爆发、或星盟内部生变、出现真正转机之时,以更成熟的科技、更雄厚的底蕴、更锋利的兵刃,雷霆出击,后发制人!”
“退——可保文明火种在四方星域生根发芽,延续不绝!纵使地球母星遭遇不测,人类文明之火,亦不会熄灭!这是以空间换取宝贵的发展时间!是以暂时的隐忍,换取未来燎原的勃勃生机!是以此刻看似微弱的星火之光,默默积蓄,等待照亮更广阔黑暗宇宙的良机!”
“我孔方佳,以地球联合军最高统帅之职,以砺剑行动、灰烬疖实验中无数浴血奋战、壮烈牺牲的将士英灵为证,恳请诸位长老,为了文明的延续,为了未来的希望,选择方向二——韬光养晦,广积粮、缓称王!”
孔方佳的话语,如同无数柄无形的重锤,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精准地敲打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脏上。他构建的证据链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得如同精密的星舰引擎——星盟“裁决之锤”的阴险观望与“实验品”定位、“摇篮”构筑“门扉”指向“虚空之眼”的灭世级阴影、“殖民Abc”尤其b、c线作为文明火种的无可替代价值、向星盟暴露核心底牌的致命性风险……层层递进,抽丝剥茧,将主战派基于“战机稍纵即逝”和“资源渴求”的核心论点,置于一个充满了巨大不确定性、致命陷阱和更高维度威胁的全局棋盘之上进行审视。巨大的穹顶内,只剩下全息星图运转时发出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微弱嗡鸣,以及众人沉重压抑、仿佛背负着整个星系重量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