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后,悟空的第一感觉是——风。
不是天界的罡风,不是地府的阴风,而是带着泥土腥气的、真实的人间风。它卷着麦穗的沙沙声扑在脸上,痒痒的,像谁在用草叶挠他的耳朵。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赤脚陷在松软的泥土里。金箍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粗糙的木棍,顶端还沾着几粒麦壳。
“这是哪儿?”
悟空眯起火眼金睛,视野却像蒙了一层纱。远处,麦田的尽头,一个戴草帽的身影正弯腰耕作。那人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调子熟悉得刺耳——
是玄奘取经路上常哼的《般若心经》改编的农家谣。
悟空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那里没有伤,没有钥匙孔,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半片断裂的佛印。
他踩着麦茬走近。
农夫的草帽压得很低,但露出的下巴轮廓、捻佛珠的手指习惯,甚至右耳垂那颗淡痣——都和唐僧一模一样。
“师父?”悟空试探着喊。
农夫抬头。
一张属于玄奘的脸,却带着唐僧从未有过的神情——眼角的笑纹里掺着疲惫,嘴角叼着根麦秆,僧袍改成了短打,衣领敞着,露出锁骨上一道陈年鞭痕。
最扎眼的是他脖子上的怀表。
青铜外壳刻着八卦纹,表面却不是罗马数字,而是不断跳动的「第九次轮回剩余时间:00:06:17」。
“来啦?”农夫咧嘴一笑,吐掉麦秆,“比预计的早半刻钟。”
他说话时,怀表的秒针突然加速,又猛地倒转,像被无形的手拨弄。
悟空一把攥住农夫手腕:“你到底是谁?”
怀表的玻璃罩突然映出幻象——
- 第一帧:金蝉子九世轮回,前八世皆惨死流沙河
- 第二帧:第九世玄奘走到流沙河畔,突然摘下佛珠,转身就跑
- 第三帧:他在奔跑中撕开僧袍,胸口嵌着块发光石头
- 第四帧:如来金身从云端伸手,画面在此处被血污覆盖
“我是逃兵。”农夫抽回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金蝉子第九世,本该乖乖被吃,凑够十世功德。”他敲了敲怀表,“但我带着‘这个’溜了。”
悟空盯着表盘:“这倒计时什么意思?”
农夫突然严肃:“如来系统的自检周期。”他指向麦田深处,“每九次轮回,他会重启一次三界服务器——而现在,距离下次格式化还剩……”
怀表发出“咔嗒”一声,数字跳为00:05:49。
麦浪突然静止。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暂停键。
半空中的麻雀定成剪影,风中的麦穗凝固成金色波浪,甚至农夫吐出的呼吸都凝成白雾,悬在两人之间。
只有怀表的秒针还在走。
“每次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这片麦田就会‘卡顿’。”农夫从怀里掏出块烤红薯,热气居然也静止了,“这里是数据漏洞,如来扫描不到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