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蝰蛇狞笑,“人质的血就是你们的时间沙漏!”
“我们理解你们的诉求,但也请理解国际行动的复杂性。”张海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冰冷的溪流,“为了建立初步互信,也为了向外界证明人质目前状况,我方要求:立刻提供所有被挟持平民的实时清晰影像,特别是确认老人、儿童、伤病人员的健康状况。这是进行下一步实质性谈判的基础前提。没有这个前提,任何关于解除封锁的讨论都毫无意义,只会被视为拖延战术,促使我方采取更激烈的反制措施。”他的话语绵里藏针,既提出了拖延时间的要求,又隐含了威胁,将“不提供影像”的后果与“蝰蛇”他们无法达成目的直接挂钩。
蝰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本能地想拒绝,但张海那“更激烈反制”的暗示,让他不得不掂量。他抬头看了一眼仓库里惶恐不安的人群,尤其是那几个孩子和老人,眼神阴晴不定。他需要时间等待基地核心控制室的结果,外面联合力量的强硬也让他压力巨大。或许……满足这个要求,既能暂时稳住对方,又能展示自己的“筹码”完好无损?
“……等着!”蝰蛇对着通讯器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随即对自己的副手吼道:“去!用战术记录仪,把里面那些人的脸都给我拍清楚!特别是老头小孩!动作快点!”
副手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执行,拿着一个带有摄像头的设备跑进仓库。
仓库内,当冰冷的镜头扫过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哭泣。那个抱着女儿的母亲,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镜头。
“妈妈……我怕……”小女孩带着哭腔的细微声音在压抑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别怕,别怕……”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母性的本能坚强。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碎裂眼镜的老者,慢慢抬起了头。他是岛上前气象观测站的老站长,名叫李伯庸。长期的科学工作赋予了他异于常人的冷静。他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歹徒,看着对准他们的镜头,又看了看窗外远处海面上隐约可见的联合舰队轮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当副手的镜头扫到他面前时,李伯庸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躲避或哭泣。他反而挺直了佝偻的背脊,用尽量清晰、平稳的声音对着镜头说道:“孩子们……都别慌……听我说……”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仓库内的哭泣声都小了一些。几个残余分子立刻警觉地瞪向他,枪口指了过来。
“老头!闭嘴!不准说话!”副手厉声呵斥。
李伯庸却仿佛没听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目光仿佛穿透镜头,看向不知在何处的营救者,更看向身边惶恐的同胞:“……保持冷静……节省体力……相信外面的人……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们……要……活下去……”他说到“活下去”三个字时,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即,他猛地咳嗽起来,剧烈地弯下腰,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副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镜头下意识地跟着晃动了一下。就在这瞬间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中,李伯庸借着咳嗽弯腰的动作,用只有身边几个最近的人能听到的、极其微弱的气音快速说道:“……找机会……分散……靠近有金属管道……或……厚实承重墙……的角落……如果……听到巨大爆炸……或……强光……立刻趴下……护住头……”
他身边的几个人,包括那位抱着女儿的母亲,身体都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激动!他们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低下头,不敢让歹徒看到眼中的变化,只是用微不可察的动作,轻轻捏了捏身边人的手。一股无声的、求生的暗流,开始在绝望的囚笼中悄然涌动。
控制室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深紫色的强光如同凝固的岩浆,每一次核心能量的脉动都带来更深的窒息感。设备过载的尖啸和金属扭曲的呻吟此起彼伏,控制台表面不时爆开的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
苏星晚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部分是角力的消耗,更大一部分是精神高度集中的产物。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死死压制高级头目的同时,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文件边缘那些冰冷的几何符号与徽章上那三重螺旋星辰印记进行疯狂的比对、映射、推演。
“菱形嵌套……四条主分割线……对应螺旋第一层旋转的四个象限基点?”她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断裂的弧线……三处断裂点……指向星辰坐标的赤纬偏移?”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星图。
被压制的头目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苏星晚的自语都像针一样刺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眼中的疯狂和惊惧交织,挣扎的力度时强时弱,显示出内心的剧烈动荡。
另一边,顾沉舟的身体依旧被接口的能量脉冲所困,微微颤抖。浩瀚的星海信息流如同狂暴的潮汐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血痕。他在那信息洪流中奋力挣扎,如同溺水者寻找浮木,努力捕捉着任何一丝与“几何符号”相关的、能构成“转换规则”的锚点信息。他能感觉到苏星晚那边不断传来的、关于符号结构的新发现,这像是一根根救命的绳索,试图将他从无序的星空中拉回。
“苏队!外围消息!”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人质实时影像已部分传回!确认大部分人员位置在港口西侧主仓库二楼!‘蝰蛇’(对方头目代号)同意暂时中止处决倒计时,但要求我方在十分钟内必须提供封锁解除的‘实质性进展证明’!张海正在全力周旋,但对方非常警惕,时间压力巨大!”
十分钟!苏星晚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比刚才的十五分钟更加致命!显然,“蝰蛇”也在担心夜长梦多,或者得到了某种催促指令。
“告诉他们!”苏星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实质性进展证明’就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闭‘盖亚之怒’的确切方法!密码破译已到最后三位!要求他们必须保证人质绝对安全,任何伤害人质的行为都将导致我们立即终止破译程序!同时,立刻要求他们提供仓库内部详细结构图!特别是承重结构和大型设备位置!快!”
她这是在赌!赌对方残余分子同样渴望“盖亚之怒”的成功,赌他们不敢承担因伤害人质而导致核心计划功亏一篑的责任!同时,索要结构图,是为可能出现的最终救援行动做准备!
“明白!”林风立刻复述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苏星晚根据文件符号的推演越来越清晰,密码的前几位数字和结构逻辑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一个基于螺旋象限划分和线条数量组合的复杂矩阵。但最关键的最后三位,如同被浓雾笼罩,始终无法突破!那似乎需要一种超越几何逻辑的“钥匙”——一种与星辰坐标动态关联的即时变量。
“最后三位……最后三位……”苏星晚的呼吸变得粗重,大脑高速运转带来的负荷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死死盯着高级头目胸前那枚幽蓝的徽章,盯着那三重螺旋中心明灭不定的三颗星辰光点。星辰……动态坐标……顾沉舟正在承受的星海信息……转换规则……
突然,她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被高级头目之前无意中泄露的词语猛地蹦了出来——在顾沉舟发现“星涡之印”关联星辰坐标时,他曾嘶吼:“……凡人……岂能……承载……星穹的意志……”
星穹的意志?
意志?!
苏星晚的目光如同被点燃,瞬间聚焦在高级头目那双因疯狂和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开!
“不是计算!不是几何!”她对着顾沉舟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声音穿透了设备的轰鸣,“是‘意志’!是锚定!用你的‘意志’,在星海中锚定那三重螺旋的核心!把它‘拉’到此刻的天球坐标上!密码的最后三位,是动态坐标的即时映射!需要你的意识作为‘定位仪’去捕捉!快!顾沉舟!用你的意志,去‘看’那三重螺旋中心的星辰!把它们固定在‘现在’!”
这声嘶喊,如同惊雷,在濒临极限的顾沉舟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意志?锚定?
不是被动承受信息的冲刷,而是主动去“捕捉”?去“固定”那浩瀚星海中代表密码钥匙的三颗星辰?
这个念头,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点亮了一座灯塔!顾沉舟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辰在燃烧!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无穷无尽的信息流,而是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求生欲和对同伴的信任,如同百川归海般凝聚!凝聚成一个无比尖锐的意念之矛!狠狠地刺向那意识星海中翻腾的三重螺旋结构!目标直指那螺旋中心,那三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光点!
“锁定……现在……此刻!”顾沉舟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皮肤下的血管根根贲张!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裂,又仿佛在燃烧!那浩瀚的信息洪流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向他意念锁定的那个点——三重螺旋的中心!
“嗡——!”
控制台上方,那半球形的天体定位仪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璀璨的幽蓝光芒!这光芒瞬间压过了全息云图上狂暴的深紫!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蓝色光束从定位仪的穹顶射出,精准地投射在巨大的全球气象云图上!光束落点,并非固定的位置,而是随着顾沉舟意志的凝聚和锁定,在疯狂翻滚的云图之上,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勾勒出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三重螺旋印记!印记的中心,三颗幽蓝的星辰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虚幻变得凝实!它们的位置,与全息星图中此刻某个特定天区的坐标,完美重合!
“坐标……出来了!”一名技术队员失声尖叫,声音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星晚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就是现在!
她猛地松开对高级头目的压制,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主控制台中央最大的触摸输入屏!她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将在脑海中推演出的前几位密码矩阵,结合顾沉舟意志锚定后、由定位仪光束实时投射在屏幕上的那三个代表最后三位动态坐标的、正在凝实的光点坐标数字,以快得只剩下残影的速度,狠狠地输入进去!
“不——!!!”被突然松开的高级头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绝望和毁灭意味的狂吼,不顾一切地扑向苏星晚,试图阻止那最后的一按!
他的手指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抓向苏星晚输入密码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
一声清脆、稳定、如同天籁般的确认音,在死寂了一瞬的控制室内,无比清晰地响起。
苏星晚的指尖,在高级头目绝望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前一刹那,稳稳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坐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