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在虚空中坠落。时间本身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成无数条絮状的光带,在她周围狂乱地舞动、缠绕。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都如同将灵魂投入绞肉机,剧烈的撕扯感从思维核心爆发,蔓延至每一个神经末梢。她曾三次尝试将意识投射回那个病毒尚未爆发的关键节点,三次在量子旋涡的边缘被粗暴地弹回。每一次失败,都像用烧红的铁钎在她存在的基石上凿下一块。此刻,这反噬终于具象化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边缘开始崩解,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鳞片,脱离她的躯体,在虚空中无序地翻飞。
“不!”她无声地嘶喊,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抓回那些飞散的自我碎片。指尖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的虚无。那些离体的鳞片却在某种神秘法则的牵引下,开始重新排列、组合、聚拢。刺骨的寒意伴随着一种陌生的沉重感从她背后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强行植入她的脊椎。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金属延展又像骨骼生长的细微声响,一对巨大、半透明、宛如亿万片幽蓝冰晶拼接而成的光翼,在她背后猛地张开!每一片“羽毛”都像最薄的琉璃,内部流淌着星辰诞生与湮灭的微光,边缘却锐利得足以切割空间。翅膀每一次无意识的扇动,都在虚空中划开一道道细长的、久久不散的漆黑裂痕,那是空间被强行撕裂又缓慢愈合的伤痕。
她悬浮在失重的虚无里,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新生的诡异蝴蝶。下方,无垠的黑暗深渊开始沸腾。无数巨大的镜面无声无息地浮现,它们并非规则的几何体,更像是由凝固的液态水银或冻结的时空本身随意塑成。每一面镜子都自成世界。她看到一片悬浮在无尽云海之上的大陆,水晶般的城市折射着七个太阳的光辉;另一面镜子里,冰盖厚达万米,唯一活动的是一座由巨大冰棱构成的、缓慢移动的堡垒,堡垒顶端闪烁着血红的信号灯;更远处,一颗蔚蓝的星球正诡异地逆着宇宙的韵律缓缓自转,海水倒灌向天际,形成悬挂的海洋瀑布,城市废墟在逆流的时光中一点点重组……亿万镜面,亿万种地球的终末或异化形态,像一片冰冷而璀璨的死亡之林,在她脚下无声地陈列着命运的残酷展览。
“欢迎来到镜像维度,迷途的旅者。”
一个声音响起。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直接在她意识最深处敲响了一口古老的铜钟,沙哑、疲惫,带着穿透无数岁月的尘埃感。苏星晚猛地转身。在她身后,一个身影在虚空中逐渐凝实。那是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袍子并非布料,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明灭不定的星光织就,随着他的存在,周围的虚空似乎都微微向内塌陷。他的面容藏在兜帽的深影里,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两个微缩的银河旋涡,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燃烧、坍缩、寂灭,周而复始,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宏大与冰冷。他就是这片虚无镜域的中心,一个活着的时空坐标。
“我是时空锚点的守护者,”那双星眸漩涡平静地注视着苏星晚新生的光翼,“在此守候,已逾三千个寒暑轮转。”
老人枯瘦、覆盖着星尘般皮肤的手随意地抬起,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一面原本悬浮在远处的、映照着冰封废墟景象的镜面骤然放大,瞬间吞噬了苏星晚的全部视野。镜中景象无比清晰:狂风卷着冰晶,抽打着断壁残垣。一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身影站在废墟中心,正是苏星晚自己。她的脸在风帽下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决绝与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她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刃口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淌落粘稠、暗红的血。而在她脚边,躺在冰冷冻土上的那具尸体——那张凝固着惊愕与一丝了然的英俊脸庞——赫然是顾沉舟!
一股冰冷的铁锈味瞬间涌上苏星晚的喉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痛楚。胃部痉挛着翻搅,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是第427号时间线的必然终局。”守护者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古老的数学定律,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苏星晚的耳膜,“每一次,当你试图拨动命运的琴弦,妄图篡改那早已刻入时空基底的‘过去’,宇宙的法则便会自动纠偏,代价就是催生出一个更加扭曲、更加绝望的‘未来’。你的执着,苏星晚,是酿造更大灾厄的酵母。”
“灾厄?”苏星晚猛地抬起头,眼中幽蓝的翼光激烈地闪烁,几乎要灼穿虚空。她感觉不到翅膀的存在,只有一股无边的悲愤和决心在燃烧,支撑着她濒临破碎的意识,“只要能阻止‘蚀心’病毒爆发,只要能救回那些不该消失的生命……无论付出什么,我都在所不惜!即使是……我的存在本身!”
“代价?”守护者兜帽下的星眸漩涡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的嗤笑,“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以支付的吗?旅者,看看你背后那对美丽的累赘吧。那并非祝福,而是三十七个平行宇宙中,‘苏星晚’这个存在被彻底抹除后,强行糅合、压缩、再构筑的残响!每一个闪烁的光点,都是一个被你执念牺牲掉的‘自己’!她们有的死于病毒爆发初期的混乱,有的在实验室的隔离舱内孤独腐烂,有的在时间悖论的撕扯中化为基本粒子……三十七次彻底的死亡,才换来你此刻站在我面前,质问‘代价’的资格!”
“嗡——!”
守护者的话音未落,整个镜像维度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一个无形的巨人正用重锤猛击着宇宙的玻璃外壳。苏星晚背后的光翼猛地向内一缩,随即,构成翅膀的亿万片幽蓝光鳞开始疯狂震颤、剥离!每一片脱落的鳞片,在脱离光翼主体的瞬间,颜色骤然由幽蓝转为极致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黑!它们不再是光点,而是坍缩成了微型的、引力狂暴的奇点——微型黑洞!
这些新生的微型黑洞贪婪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距离最近的镜面首当其冲。坚固的镜面如同脆弱的糖玻璃,被无形的引力巨手抓住、扭曲、拉伸,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呻吟。无数镜中世界的景象在瞬间被撕裂、吞噬,化为流向黑洞视界的、五彩斑斓的毁灭光流。整个镜域空间被无数扭曲的引力透镜效应割裂得支离破碎,光怪陆离。苏星晚的身体被这源自自身的恐怖力量疯狂撕扯,剧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针从每一片鳞片脱落处刺入骨髓。她弓起身体,发出无声的惨嚎,意识在无边的痛楚和绝望中沉沦、飘散……
“星晚——!别信他!!”
一个熟悉到灵魂为之战栗的声音,穿透了无数镜面碎裂的轰鸣和微型黑洞吞噬时空的嘶嘶声,如同破开阴霾的惊雷,猛地刺入她混沌的意识!
是顾沉舟的声音!
苏星晚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忍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艰难地扭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声音的来源是一面尚未被黑洞波及、相对完整的镜面。镜中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疼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镜中站立的确实是顾沉舟。但他并非苏星晚记忆中那个穿着北极科考站制服、眼神温和坚定的病毒学家。他穿着一身剪裁冷硬、泛着金属哑光的黑色制服,肩章和领口镶嵌着精密繁复的银色纹路。最刺眼的,是他胸前佩戴的徽章——一个由冰冷齿轮环绕着炽热太阳的诡异图腾,散发着绝对的秩序与掌控的气息。然而,最令人心神俱裂的,是他额头上方,眉心正中,赫然睁开了一只竖立的眼睛!那只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球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其中心却燃烧着一簇冰冷、跃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火焰!
“第912号时间线……”镜中的顾沉舟开口,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冷静得近乎残酷。那只燃烧的竖眼穿透了镜面维度,死死锁定了苏星晚,“在那里,我们成功了。‘蚀心’病毒被彻底逆转、清除。但成功的代价……是旧秩序的彻底崩塌。我们——或者说,我——建立了新的规则,以绝对的时空监控和干预,确保‘错误’不再发生。我成为了……新的时空统御者。”他的声音里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代价是人性,星晚。我们赢了病毒,却输掉了作为人的一切。”
“狂妄的僭越者!”守护者那亘古不变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星眸旋涡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光芒。他枯瘦的手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指尖迸射出五道凝练如实质、足以洞穿星辰的银色光束!光束撕裂扭曲的空间,带着灭绝一切的杀意,直刺那面映照着“帝王顾沉舟”的镜面!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苏星晚的心脏!她想扑过去,身体却因剧痛和微型黑洞的引力撕扯而动弹不得。就在银光即将击中镜面的刹那,她背后那对残破的光翼仿佛拥有独立的意志,猛地向前合拢!巨大的半透明翼膜如同最坚韧的盾牌,挡在了毁灭光束的路径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五道足以毁灭行星的银色光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被那幽蓝的光翼吸收、吞噬!光翼上流转的星辰微光瞬间变得无比明亮、活跃,仿佛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纯粹而强大的时空能量。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顺着翼根处的神经连接,如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涌入苏星晚几近枯竭的身体!痛苦如潮水般退去,虚弱感被驱散,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着某种强大规则的力量感在她四肢百骸中奔涌!
守护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波动了一下,第一次流露出名为“惊愕”的情绪。
就是现在!苏星晚的思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迅捷。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力量的来源和代价,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借着光翼吸收能量带来的瞬间充盈和守护者那微不可察的迟滞,她将全部意志灌注于双翼之上!残存的幽蓝光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蓝色彗星,不顾一切地撞向距离自己最近、映照着钻石雨和病毒结晶巨塔景象的镜面!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只持续了一刹那。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脚下传来。苏星晚踉跄一步,稳住身形。一股奇异的气味钻入鼻腔——混合着臭氧的刺鼻、某种甜腻的腐败气息,以及一种类似金属冷却后的凛冽。她抬起头。
天空不再是虚无的黑暗或熟悉的蔚蓝。灰紫色的厚重云层如同凝固的铅块,低低压向大地。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的晶体正从云层中坠落。它们撞击在地面、建筑、结晶巨塔上,发出清脆悦耳、连绵不绝的叮咚声,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芒——钻石雨。然而,这梦幻般的美景却被地面上耸立的恐怖造物彻底粉碎。
那是一座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邪异的巨塔。它们并非由砖石或钢铁建造,而是由无数巨大的、深紫色或暗红色的结晶体螺旋堆叠、增生而成。那些晶体表面布满扭曲的脉络,如同活物的血管,内部隐隐有浑浊的液体缓慢流动、搏动,仿佛整座塔是某种活着的、病态的巨大器官。塔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带着辐射污染的微光,将飘落的钻石也染上不祥的色彩。塔尖刺入低垂的铅云,不断有紫黑色的闪电在塔尖与云层之间跳跃、炸响。
这里就是“蚀心”病毒彻底征服并重塑后的世界吗?苏星晚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微尘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刺痛。
“嗡——”
一道强烈的精神扫描脉冲毫无征兆地横扫而过,如同冰冷的探针粗暴地刺入苏星晚的大脑。她闷哼一声,光翼应激性地微微张开,幽蓝的光芒流转,将那带有敌意的扫描隔绝在外。她立刻锁定了脉冲的来源——最高那座深紫色结晶巨塔的顶端平台。
她振动光翼,身体轻盈地悬浮而起,避开地面上流淌着的、散发着甜腻腐臭气息的粘稠紫色液体,向着塔顶飞去。越靠近塔顶,空气中那股辐射污染和腐败甜香的味道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
塔顶平台异常开阔,地面由光滑如镜的黑色结晶构成。平台的中央,一张同样由黑色结晶雕琢而成的巨大圆桌旁,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圆桌的一端,站着几个身影。他们穿着与第912号时间线镜中顾沉舟相似的黑色哑光制服,胸前佩戴着太阳齿轮徽章,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如同冰冷的雕塑。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具眼部的缝隙后,是两点毫无温度的猩红电子光芒。
圆桌的另一端,只站着一个人。
当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时,苏星晚如遭雷击,瞬间凝固在半空中。
那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这个时间线的苏星晚。她穿着一身贴合的、材质不明的银灰色作战服,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她的面容与苏星晚一般无二,只是线条更加冷硬,如同冰雕。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不再是苏星晚熟悉的、带着坚韧和温情的深褐色,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燃烧着冰冷猩红光芒的血池!那红光之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绝对的理智、掌控一切的傲慢,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万物众生的漠然。一股强大、凝练、充满毁灭气息的精神力场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形成无形的重压。
在这个“苏星晚”的脚边,匍匐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染满污血的白色研究员制服,身体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脸埋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但苏星晚一眼就认出了那头熟悉的黑发,那宽阔却已失去生机的肩膀——顾沉舟。一把样式奇特的、流淌着暗红能量纹路的匕首,深深地钉在他的后心位置。
“原来……你也走到了这一步。”
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意外,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谈判桌前的“苏星晚”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眸子精准地穿透空间,锁定了悬浮在半空、拥有光翼的苏星晚。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个毫无温度、充满讥诮的弧度。
“看看这个世界,”猩红苏星晚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座由病毒结晶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纪念碑,“‘蚀心’不再是灾难,而是进化的钥匙!它剔除了脆弱和混乱,留下了最坚韧的‘材料’,铸造了新的秩序!我们掌控了它的力量,控制了它的变异方向,用它重塑生命,构筑堡垒,甚至……支配时间线的流向!”她的目光扫过脚下顾沉舟的尸体,如同扫过一粒尘埃,“必要的牺牲罢了。清除掉那些无法适应新秩序、只会拖累进化的‘错误’,是统治者的责任。”
她重新看向光翼苏星晚,猩红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混合着遗憾、失望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们本可以一同登顶,成为所有时间线真正的主宰者。力量、秩序、永恒……唾手可得。但你,”她微微摇头,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惋惜,“总是被那些无谓的软弱和可笑的温情所束缚。就像他一样……”她的脚尖,轻轻踢了踢顾沉舟冰冷的尸体。
冰冷的愤怒瞬间淹没了苏星晚。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大,不是因为世界的异化,而是因为眼前这个“自己”对顾沉舟那种彻底的、如同丢弃垃圾般的轻蔑!对生命价值的彻底践踏!她背后光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无数星尘在其中加速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软弱?温情?”苏星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如同出鞘的冰刃,“那不是弱点!那是让我们区别于冰冷的病毒、区别于你这种怪物的唯一凭证!你毁灭了他,也彻底杀死了你自己!你不过是病毒制造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怪物?”猩红苏星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短促而冰冷的笑声。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深紫色的、不断蠕动变幻形态的病毒结晶在她掌心悬浮、生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生存才是最终的目的。情感?那只是进化道路上需要被剔除的冗余代码。看看这伟力!再看看你……”她的目光扫过光翼苏星晚那对美丽的翅膀,猩红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多么完美的时空载体……可惜,装载了一个腐朽的灵魂。既然你拒绝进化,那就成为新秩序的养分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猩红苏星晚眼中红光爆闪!她脚下那具顾沉舟的尸体猛地炸裂开来!并非血肉横飞,而是化为无数道深紫色的、如同活蛇般的冰毒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疯狂扭动,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塔顶平台的、巨大无比的病毒能量网,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恶毒气息,朝着光翼苏星晚当头罩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圆桌对面那些沉默的、佩戴太阳齿轮徽章的神秘组织成员也动了。为首的高大面具人眼中红光大盛,他身后的成员整齐划一地抬起手臂,掌心对准苏星晚。无数道凝聚着高热的猩红能量射线,如同死神的标枪,撕裂空气,与那张铺天盖地的病毒能量网一起,构成天罗地网般的绝杀!
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苏星晚的咽喉!她背后的光翼应激性地爆发出最强烈的光芒,亿万幽蓝光鳞急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急速流转的蓝色光盾护在身前。然而,那病毒能量网似乎带有强烈的侵蚀特性,甫一接触光盾,就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深紫色的能量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向光盾内部渗透!更可怕的是那些猩红射线,每一道都蕴含着恐怖的高温和穿透力,如同重锤般不断轰击在光盾的同一点上!
“嘎吱——咔!”
仅仅支撑了不到三秒,光翼构成的防御盾牌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细微的裂痕在盾牌中心蔓延开来,深紫色的病毒能量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顺着裂痕涌入!一股冰冷、恶毒、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力量瞬间侵入苏星晚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无数疯狂的、充满毁灭欲望的低语直接在她大脑深处炸响!
“呃啊——!”剧烈的痛苦让她发出一声闷哼,光翼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灌满了铅,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她看着那张狞笑着逼近的、由病毒和爱人尸骸构成的巨网,看着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猩红射线……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几乎被能量轰鸣淹没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萤火,穿透了猩红苏星晚那强大的精神力场,断断续续地传入苏星晚的意识:
“星……晚……核心……塔……共鸣……破坏……”
是顾沉舟!是脚下那个世界顾沉舟残留的、最后一丝意念!他并未彻底消亡!
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苏星晚猛地低头,猩红的视线穿透混乱的能量流,死死盯向塔顶平台的中央——那张巨大的黑色结晶圆桌!顾沉舟最后残留的意念,指向的正是那里!桌子中心并非实体,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深紫色病毒结晶构成的旋涡,旋涡中心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那里就是这座巨塔、甚至是这个世界病毒能量的核心枢纽!猩红苏星晚那强大的力量,正是源于此!
破坏它!必须破坏它!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贯穿苏星晚濒临崩溃的意识。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放弃防御!集中所有力量!
在光盾即将彻底碎裂、病毒巨网和猩红射线即将把她撕成碎片的千钧一发之际,苏星晚猛地收拢了濒临崩溃的光翼!幽蓝的光芒瞬间内敛、压缩,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全部凝聚于她的右拳之上!整条右臂连同拳头,瞬间被一层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星辰内核压缩而成的幽蓝光甲覆盖!
“给我——破!!!”
她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呐喊,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力量、所有对顾沉舟的思念和对眼前这个扭曲“自己”的滔天愤怒,全部灌注于这搏命一击!她放弃了所有闪避和格挡,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与意志的蓝色流光,无视了罩向头顶的病毒巨网和侧面袭来的猩红射线,将全部的速度、全部的力量,孤注一掷地轰向那张黑色结晶圆桌的正中心——那个深紫色的病毒能量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