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进食。”左威的魂火因厌恶而收缩,“或者说,在打扫。”
“它在建立新的规则。”将军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恐怖的一幕,“旧的规则,是我的秩序。新的规则,是它的‘无’。”
“任何存在得太过喧嚣,太过顽固的东西,都会被抹平。”
王座,那混乱与贪婪的化身,在纯粹的“无”面前,是一种杂质。
而他们这座光芒之巢,则是更大的杂质。
“我们是这片废墟里,最吵闹的东西。”秦川低声说。
他靠着王二麻子的骨架,勉强撑起身体。
“房租暂时是付了。但外面那个真正的‘业主’,随时会把我们扫地出门。”
他看向自己胸口,那片青铜碎片的微光,已经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火。
钥匙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你的钥匙,创造了这个空间。”将军陈述道,“我的选择,加固了它。”
“但维持它运转的能量……源头是你。”
“是你们所有人。”秦川纠正他,目光扫过那数千道魂火,“别小看自己,你们是墙,是梁,是家具。”
“但地基快塌了。”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能源,见底了。”
“那就休整。”左威的军人思维立刻启动,“固守,评估现状。”
“休整?”王二-麻-子那光秃秃的下巴骨咔哒作响,“看看外面,指挥官。那地方像是能让你睡午觉的吗?”
那根虚无丝线,在“啃”掉王座一角后,正缓缓缩回穹顶的裂痕。
但那道裂痕,依旧横贯天际。在它的深处,似乎有更多、更粗的黑色丝线在蠕动,像一窝即将苏醒的毒蛇。
“他说得对。”将军的声音很沉,“刚才只是试探。下一波,不会再是一根线了。”
这句话,像一块冰,落入每个人的魂火深处。
“不能坐以待毙。”左威说。
“也动弹不得。”王二麻子立刻反驳,“这房子是建在小子身上的。他动,房子就得动。你看他现在这样子,走两步都得散架。”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秦川。
他感受着这些视线,那是一种几乎和虚无的压力同样沉重的份量。
是责任。
“我们需要……燃料。”他艰难地说出每一个字,“这把钥匙,这个地方,是靠魂能运转的。我自己的,快烧光了。”
“它的作用是庇护,是造一个家。不是用来对抗……世界末日的。”
“燃料?”左威环顾四周,同袍们的魂火都已黯淡,他们也付出了所有。
“这大殿里,还有一大坨燃料。”王二麻子慢慢地说,他的眼眶,对准了那瑟瑟发抖的尖啸王座。
一阵死寂。
王座由无数被贪婪与痛苦扭曲的灵魂构成。那是一股庞大、污秽、混乱的力量。
动用它,无异于引狼入室,用毒药来解渴。
“不行。”将军的声音不容置疑,“那不是燃料,是剧毒。”
“它的本质是吞噬。把它引进来,这个家,就从内部开始烂了。”
“哪怕我们马上就要冻死?”王二麻子反问。
“有别的办法。”将军坚持,却没有说出办法是什么。
“好,我们就等着你的别的办法……”秦川含糊地嘟囔着。
世界开始倾斜。
眼前那凝固的琥珀色光芒,开始旋转、模糊。
左威,王二麻子,将军……他们的脸在拉长,在扭曲。
他撑得太久了。那股搏命的劲头一过,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深入灵魂的疲惫。
“喂,小子……小子?”王二麻子的声音,变得很遥远。
秦川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了。
他最后的感觉,是身下那副坚硬的骨架一空,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
他坠落下去。
不是坠向那发光的地面,而是坠入一片比深渊更沉的黑暗里。
他亲手造出的光芒之巢,依旧明亮。
但它的建造者,那个收租的房东,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