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的风停了。
可一股更刺骨的寒意,从前方那堵“墙”上弥漫开来,冻结了空气。
那不是墙。
那是无数魂体,被强行挤压、糅合成的屏障。
它们扭曲,挣扎,一张张无声嘶吼的脸在其中浮现又沉没,像被煮沸的浓稠沥青。
没有声音。
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头皮发麻。
“俺的……娘咧……”
瘫在地上的王二麻子,眼眶里的魂火剧烈收缩,他想爬起来,四肢却不听使唤。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没有人回答他。
幸存的堕影卫们,刚刚从深渊的恐惧中爬出来,又一头撞进了更深的绝望里。
他们的魂火,刚刚才凝聚起来,此刻又开始涣散,被那堵墙上散发出的哀戚与怨毒所吸引,摇曳不定。
秦川站在原地,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那堵墙在“看”着他们。
每一张扭曲的脸,都是一双眼睛。
成千上万双眼睛,带着无尽的饥渴,注视着他们这三百个新鲜的魂火。
就在这片死寂中,将军动了。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片刻的停顿。
他只是提着那柄比黑夜更沉的镇渊剑,一步一步,走向那堵活着的墙。
“将军!”王二麻子失声叫道。
将军的脚步没有停。
随着他的靠近,那堵安静的魂墙,活了过来。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从墙体内发出。
紧接着,是哭声。
不是一种哭声,是成千上万种哭声,汇聚成一股能撕裂神魂的音浪,猛地爆发开来。
“爹……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的剑……谁拿了我的剑……”
“好冷啊……娘,我好冷……”
“叛徒!你该死!”
无数的低语、哭嚎、咒骂,不再是深渊中模糊的蛊惑,而是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它们在寻找,寻找每个人魂火中最脆弱的缝隙。
好几个刚刚站起来的堕影卫,身体一僵,眼中的魂火瞬间黯淡,仿佛被那声音抽走了所有光亮。
魂墙上,无数只由魂体构成的惨白手臂,从墙面伸了出来,像一片绝望的森林,抓向将军。
将军依旧走着。
在第一只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他举起了剑。
镇渊剑。
他没有挥砍,只是将剑,平举于胸前。
剑身上,那些古朴的纹路,亮了起来。
那不是光。
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亮的黑暗。
黑暗以剑身为中心,向外扩散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滋啦——”
所有伸向将军的魂臂,在触碰到那圈黑暗的刹那,如同烙铁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退缩。
那些凄厉的哭嚎,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硬生生低了下去。
魂墙,被逼开了一道缺口。
那缺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缺口之内,魂体依旧在疯狂涌动,却无法再靠近分毫。
将军,就这么举着剑,走进了那道由自己开辟出的、在哀嚎与扭曲中延伸的通道。
他的背影,很快就被两侧涌动的魂体所淹没。
只有那柄剑散发出的黑暗,像一颗顽固的星,在魂墙深处,缓缓前行。
整个平台,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魂墙内部,传来的沉闷涌动声。
“他……他进去了……”一个堕影卫喃喃道,声音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那是什么鬼地方……”
“我们……也要进去吗?”
恐惧,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渡渊,是走在深渊之上。
而眼前,是要走进深渊本身。
“头儿……”王二麻子看向左威,他高大的骨架,终于支撑着他站了起来,“咱们……”
左威没有看他。
他那只独臂,握紧了剑。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肩,又看了一眼魂墙上那个正在缓慢移动的黑暗光点。
然后,他迈步。
“左威!”秦川喊了一声。
左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幽蓝的魂火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决绝,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仿佛将军在哪,他就在哪,本该如此。
“路,是将军开的。”左威的声音沙哑,却很平稳,“我们只管走。”
说完,他转过身,走向那堵墙。
他没有镇渊剑。
在他踏入墙体范围的瞬间,无数魂臂,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他涌来。
“滚开!”
左威一声爆喝,魂火猛地暴涨。
他挥动长剑,不是劈砍,而是用剑身横扫,用自己凝练的魂力,强行荡开那些缠绕上来的手臂。
他的动作,远没有将军那般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