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不是刺眼的光明,而是一片柔和的,清冷的光晕。
苏清衍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白了几分。
眼神,也比之前,更加复杂。
“‘静煞’阵列,过载了。”
她开口,声音打破了死寂。
秦川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
“你的能量读数,峰值超过了理论上限的三十七倍。”
苏清衍的语气,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你在里面,待了六个时辰。”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报告你的状态。”
这是一个命令。
秦川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只是一个简单的,肌肉牵动的动作。
“很好。”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吸走周围光线的质感。
“这个答案,过于笼统。”
苏清衍走进房间,在他面前三步远处站定。
“我要详细的数据。你催生出的‘煞’,总量是初次的上千倍。你是如何避免神魂反噬的?”
“反噬?”
秦川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为什么要避免?”
苏清衍的眸光,凝滞了一瞬。
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预料。
“解释。”
“你养了一群饿疯了的狗。”
秦川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几声清脆的骨骼爆鸣。
“它们冲上来,要咬死你,撕碎你。”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你是选择把它们全部打死,还是选择……让它们咬?”
苏清衍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打死它们,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川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让它们咬,让它们撕扯,让它们把你弄得遍体鳞伤。”
“等到它们咬累了,咬不动了,你再站起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给每一条狗的脖子上,都套上一根绳子。”
“告诉它们,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
苏清衍沉默了。
她清冷的眸子里,倒映着秦川那张平静的脸。
她无法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没有疯狂,没有暴虐,甚至没有得到力量后的狂喜。
只有一片,比“静煞室”的黑暗,更加深沉的,虚无。
这个男人,用最野蛮,最疯狂,最不合常理的方式,完成了《以煞炼神篇》最凶险的第一步。
他不是在“炼”神。
他是在“饲”魔。
用自己的神魂,饲养他内心所有的恶。
“你的丹田……”
苏清衍的神念,扫过秦川的体内。
“那不是气海,那是一个……稳定的,由纯粹恶念构成的漩涡。”
她的话,像是在确认一个匪夷所思的发现。
“这个结果,缥缈阁的数据库里,没有记载。”
“是吗?”
秦川的反应,平淡如水。
“那么,我的‘验证’,算是成功了?”
他反问,将那个女人之前用在他身上的词,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苏清衍看着他,看了很久。
“理论上,成功了。”
她终于开口。
“你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修炼模式。”
“但是……”
“但是?”
“数据,依旧不完整。”
苏清衍转身,向门口走去。
“一个装满了剧毒的瓶子,终究只是一个瓶子。”
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瓶子里的毒药有多么猛烈。”
秦川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这间让他脱胎换骨的,黑色的囚笼。
“我们需要知道,这毒药,能不能精准地,杀死我们想让它杀死的人。”
他没有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知道,语言的交锋,已经结束了。
苏-清衍,这个把他当成“材料”的女人,现在要亲自来“检验”这件材料的成色了。
穿过那条来时的,吞噬光线的金属通道。
苏清衍推开了另一扇,秦川从未见过的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圆形石台。
石台的地面,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泡过。
四周的墙壁上,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符文,但与“静煞室”的禁锢不同,这里的阵法,充满了锋锐与杀伐的气息。
这是一个斗兽场。
一个缥缈阁内部,用来解决纷争,或是测试力量的,地方。
苏清衍走到石台的中央,转过身,看着秦川。
“第二项验证。”
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斗兽场中,回荡。
“实战。”
秦川的目光,扫过她那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对手是谁?”
“我。”
苏清衍吐出一个字。
她甚至没有拔剑,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
但一股无形的,浩瀚如烟海的灵压,从她身上,缓缓升起。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那不是刻意的威压。
那只是她体内灵力,自然而然的,流露。
金丹期。
而且,绝不是普通的金丹初期。
秦川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
他体内的黑色漩涡,缓缓加速。
一股冰冷的“煞”,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他感受不到那股庞大的灵压,因为他的“煞”,将一切外来的探查与压迫,都隔绝在了体表之外。
“你不拔剑?”
秦川问。
“对付你,还不需要。”
苏清衍的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陈述。
“我的任务,是测试你的极限。”
“我会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大圆满。”
她伸出两根手指。
“我只用两根手指。”
“撑过十招,你的验证,就算通过。”
秦川看着她那两根,白皙如玉,比最锋利的剑刃,还要危险的手指。
他笑了。
无声地,笑了。
“苏清衍。”
他第一次,叫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一件‘材料’,如果拥有了,反过来,把‘工匠’砸得粉碎的力量。”
秦川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的暗红色石台,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一层薄薄的,黑色的冰霜,瞬间蔓延开来。
“那它,还是‘材料’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