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雾中的挣扎与探寻(1 / 2)

手机的冷光刺破晨雾弥漫的静谧,像一把薄刃割开了苏星晚意识里残留的睡意。

她习惯性地划开屏幕,指尖还未触及那个标记着“新歌编曲思路”的备忘录图标,汹涌的恶意便如裹挟着冰碴的潮水,轰然灌入眼底,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惊爆!苏星晚新曲《星砂》核心旋律剽窃八十年代地下乐队‘夜雾’遗作,证据链完整!”

“天才陨落?苏星晚深陷抄袭门,音乐生涯恐遭滑铁卢!”

“独家解析:从‘灵气才女’到‘复制机器’,苏星晚创作力枯竭早有端倪!”

猩红的标题,一行行,一列列,像淬了毒的箭矢,带着呼啸的恶意,密密麻麻钉满了她手机屏幕的每一个角落。指尖瞬间冰凉,失去知觉。她颤抖着点开热度最高的一个视频链接——那是她闭关数月,耗费无数心血打磨出的《星砂》核心旋律片段,纯净、空灵,曾是她心尖上最珍视的珍宝。此刻,这珍宝却被粗暴地切割、扭曲,与一段来自遥远八十年代、音质模糊、几乎湮灭于时光尘埃中的冷门地下乐队作品《夜雾》的片段强行拼接在一起。

屏幕上,刺耳的“相似度分析波形图”疯狂地跳跃、重叠,冰冷的百分比数字如同法官手中沉重的法槌,一下下敲打着“89.7%”这个触目惊心的结论。更令她浑身血液冻结、连骨髓都渗出寒意的是评论区。几个顶着金光闪闪“认证:资深乐评人”头衔的Id,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秃鹫,占据了置顶位置,言辞凿凿,字字诛心:

“‘夜雾’的遗珠之作,旋律核心动机高度雷同,绝非巧合能解释!艺术创作讲究独创性,苏小姐此举令人不齿!”

“灵气?不过是精妙模仿的障眼法!剥开华丽的编曲外衣,内核的贫瘠与抄袭的劣迹暴露无遗!”

“业内早有传言其江郎才尽,如今看来,竟是靠此等卑劣手段维持光环?可悲!可叹!”

“不……不是这样……”苏星晚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破碎的声音挤在胸腔,窒息感海啸般袭来。窗外,早春稀薄的阳光徒劳地穿透浅灰的薄雾,在橡木窗棂上投下几块颤抖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她体内疯狂蔓延的、冻结灵魂的寒意。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被技术扭曲的“铁证”,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那首《夜雾》……她脑海中翻腾着记忆的碎片——是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她偶然在某个尘封的地下音乐资料库里听到的。那旋律带着被时光磨蚀的粗粝感,却拥有一种直击灵魂的、绝望而磅礴的力量,当时她只觉得灵魂深处被狠狠撞击,那是纯粹的欣赏与震撼!她从未!从未动过一丝剽窃的念头!那感觉如同被最信任的人,用她视为生命的音乐,从背后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身体里的力量被瞬间抽空,虚脱感让她几乎站立不住。手机从麻痹僵直的手指间滑脱,“啪”的一声闷响,砸在光洁的枫木地板上。这声响仿佛惊醒了沉睡在深渊的噩梦,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的翻滚,酸液灼烧着食道。她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对着冰冷的白色盥洗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那颗被污名刺穿的心脏也呕出来。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额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那双曾盛满旋律星光、灵动而专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黑洞般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惶,像一只被无形巨网捕获、濒临窒息的鹿。

“沉舟……”她背靠着冰凉刺骨的瓷砖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恶意。细弱游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没有……他们为什么要……”后面的话语被汹涌决堤的泪水彻底淹没,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又无力地跌落。那是对她倾注了全部灵魂与热爱的创作最恶毒的亵渎,是对她音乐生命最彻底的否定与谋杀。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扭曲、旋转、轰然坍塌,视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翻滚着毒刺的质疑声浪,将她拖拽着,沉向深不见底、冰冷彻骨的绝望漩涡。钢琴的琴键、谱纸上的音符、录音棚里混响的余韵……所有支撑她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锋利的碎片,扎得她体无完肤。

顾沉舟是被浴室里压抑的呜咽和干呕声惊醒的。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猛地收紧。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浴室门前,猛地推开——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心窝最柔软的地方,然后残忍地搅动。苏星晚蜷缩在冰冷的瓷砖角落,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撕扯下来的枯叶,失魂落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巨大的心疼瞬间攫住了他,紧接着是焚毁理智的暴怒。他冲过去,单膝重重跪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她冰冷、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体用力拥入怀中。她的泪水滚烫,迅速浸透了他薄薄的家居服前襟,那热度几乎灼伤他的皮肤。

“星晚,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岩石般的力量,双手捧住她泪痕交错、冰凉一片的脸颊,迫使她抬起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彻底浸透、失去焦距的眼睛,“听着!这些都是谎言!最恶毒、最卑劣、精心编织出来要毁掉你的谎言!一个字都不要信!一个字都不配进你的耳朵!”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近乎凶狠地、却又饱含着无限温柔,用力擦去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滚烫的泪珠,“你的音乐,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里都刻着‘苏星晚’独一无二的名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灵气,你的倔强,你的灵魂……都在那里面!别怕,有我在!我们一定,一定能撕破这层肮脏污秽的伪装,把你的清白,完完整整、堂堂正正地夺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虚软的身体,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她安置在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米白色布艺沙发上。迅速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一遍遍,耐心地擦拭她冰凉的手、脸,还有被冷汗浸湿的鬓角。看着她依旧失焦的眼神和微微发抖、失去血色的嘴唇,顾沉舟眼底翻涌的心疼瞬间被冰冷的怒焰取代,那火焰足以焚毁一切阴谋的蛛网。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走向书房角落那张宽大的工作台,掀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幽蓝光芒映亮了他紧绷如刀削的下颌线,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如同最冷静也最暴怒的猎手,循着毒蛇留下的腥膻气息,开始了无声却雷霆万钧的围猎。

书房里只剩下密集如暴雨敲打窗棂的键盘敲击声。窗外,城市的天色由灰蒙的鱼肚白转为刺目的明亮,又渐渐被西沉的落日染上大片大片的橘红与金晖。时间在高度紧张的追踪与数据洪流中无声流逝。苏星晚蜷缩在沙发深处,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目光空洞地望着顾沉舟在屏幕蓝光映照下那紧绷如弓弦、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背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抠着沙发边缘柔软的布料,留下几道深深的、凌乱的褶皱。茶几上,一杯他之前倒给她的温水,早已冷透,水面凝结着死寂,无人触碰。

突然,那令人窒息的键盘敲击声猛地一顿!如同一首狂暴交响乐中突兀的休止符。顾沉舟紧盯着屏幕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了猎物,屏幕上,一串经过无数次伪装、跳转、如同洋葱般被层层包裹的原始Ip地址,被他用锋利的数据之刃精准地一层层剥开。最终,那跳动的光标死死地定格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坐标上——精确指向城市边缘开发区一栋灰色写字楼里,一家名为“深蓝矩阵”的网络营销工作室。

“找到了!”他低喝一声,声音压抑着火山喷发般的激动和冰冷的怒意。没有丝毫停顿,他立刻抓起旁边的手机,指尖带着力量按下快捷键,拨通了一个专线号码。电话那头几乎是瞬间接通。

“老周,”顾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子弹,又快又冷,“帮我查‘深蓝矩阵’,注册法人,股权穿透,重点是近三个月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入流出记录!尤其是大额、来源不明的款项!还有,他们最近的核心客户名单,一个都不能漏!对,最高优先级,非常急!”他语速飞快,眼神却异常沉静锐利,如同瞄准镜后的狙击手。

挂断老周的电话,他手指没有丝毫停滞,又迅速拨通了另一个存在通讯录深处的号码,屏幕上显示着“李维——音着协版权核查处”。

“李哥,是我,沉舟。十万火急!”他的声音依旧紧绷,“帮我内部核实,最近一周内,有没有集中提交针对苏星晚已发表或待发表作品的版权异议投诉?特别是那首冷门老歌《夜雾》的所有相关版权方信息,包括原始权利人、继承者、任何可能的代理机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再微小,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随着多方信息如同溪流般汇聚而来,在顾沉舟眼前的数据海洋里碰撞、交叉、印证,一张由贪婪、嫉妒、赤裸裸的恶意交织而成的巨大黑网,缓缓地、触目惊心地浮出水面。林宇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资金流的某个隐秘节点上,这并未出乎顾沉舟的意料——这条毒蛇从未放弃过报复。然而,网络数据的深层挖掘和“老周”反馈回来的情报,却指向了更庞大、更令人心悸的阴影。

几个名字跳了出来:陈默、高远、赵菲儿……这些长期被苏星晚的光芒所掩盖、作品反响平平却野心勃勃、善于钻营的音乐制作人\/歌手。他们的个人工作室或挂靠公司,在近两个月内与“深蓝矩阵”有着异常频繁、数额不菲且来源复杂的资金往来记录,时间点恰好与抄袭谣言开始酝酿发酵高度吻合。这绝非巧合!

更令人脊背发凉、如同被毒蛇信子舔过后颈的,是一条极其隐蔽、几乎被常规数据清洗过滤掉的线索。它如同黑暗中悄然游动的毒蛇,蜿蜒指向了某个盘踞在地下音乐圈与灰色网络地带多年、以手段狠辣诡谲、专门替人“处理麻烦”而臭名昭着的影子组织——“暗河”。情报碎片显示,“暗河”似乎为这次行动提供了关键的、难以追查的“技术支援”和确保谣言病毒式扩散的“舆论保障”服务。他们如同附着在阴谋背后的幽暗触手,将毒液无声地注入舆论的血脉。

“暗河……”顾沉舟盯着屏幕上那个用特殊加密符号标记的、代表未知致命威胁的黑色漩涡图标,眉峰紧锁成深刻的沟壑,低声自语,声音里是冰冷的凝重,“这帮只配活在阴沟里的东西,竟然也把手伸进来了……”一股混合着愤怒与警惕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急速攀升。这已不仅仅是一场针对苏星晚个人的名誉谋杀,而是一场由失意者、嫉妒者、职业打手以及藏在最深处的黑手多方勾结、精心布局、势要将苏星晚连同她的音乐梦想彻底碾碎成齑粉的围剿!愤怒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咆哮,但比愤怒更强烈、更坚不可摧的,是守护身后那个脆弱身影的决心。他用力关掉屏幕上那张令人作呕的关系网,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再次蹲下身,紧紧握住苏星晚依旧冰凉的手,用掌心灼热的温度和坚定的眼神传递着无声的誓言:无论对手是人是鬼,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无底深渊,他都会为她劈开一条血路,至死方休。

然而,阴影中的敌人,显然不是等待猎人上门的温顺猎物。他们的獠牙和陷阱,早已布下。

就在顾沉舟通过极其隐秘的技术通道,成功渗透进“深蓝矩阵”内网一个不起眼的备份服务器,试图逆向解析出他们用于炮制那段致命“抄袭证据”的核心音源处理算法时——这是能证明对方恶意篡改、移花接木的关键铁证——一场蓄谋已久、时机拿捏得分秒不差的“意外”,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他的命脉!

书房里骤然响起刺耳至极的蜂鸣警报!主控屏幕上,代表网络流量的曲线图瞬间飙升到令人绝望的峰值,变成一片刺目的血红!紧接着,所有正在运行的追踪程序、分析窗口、数据监控界面如同被同时掐断了脖子,瞬间灰暗下去,死寂一片!

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顾沉舟瞳孔骤缩,瞬间判断出攻击类型。汹涌澎湃、无穷无尽的垃圾数据洪流,如同溃堤的灭世洪水,从无数个被劫持的“肉鸡”终端疯狂涌来,瞬间冲垮了他精心构筑的防火墙堤坝!工作室的主服务器不堪重负,发出过载的悲鸣,网络连接彻底瘫痪,屏幕上只剩下不断疯狂跳动、如同嘲笑般的红色错误代码!

“该死!”顾沉舟低咒一声,指关节因为瞬间握拳而用力到泛白,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对方的手段不仅狠辣,而且极其专业老道,这精准的打击时机,分明是洞悉了他调查的关键节点!一种被冰冷滑腻的毒蛇在暗处死死盯住、伺机而动的阴寒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没有时间愤怒,他立刻强制切断主服务器物理电源,启动物理隔离,动作快如闪电。同时,他抓过旁边一台从未接入过任何网络的、硬件级加密的备用“黑匣子”设备,十指在上面翻飞如电,试图绕过瘫痪的主通道,重新建立一条新的、更隐蔽的安全路径,夺回数据的控制权。汗水沿着他绷紧的鬓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金属键盘上,发出细微的“嗒”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就在他全神贯注,所有神经都绷紧到极致,试图在数据的废墟和攻击的狂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时——

“嗡……”

他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个被彻底加密、无法追踪来源、连号码都显示为一片空白的幽灵来电!屏幕幽幽地闪着冷光,如同坟墓中睁开的眼睛。

一条信息,没有任何前缀,没有任何署名,只有简短到极致、却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的七个字:“好奇心太重,小心引火烧身。及时收手,保你平安。”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那行字,眼神瞬间冰冷如西伯利亚冻原上最坚硬的刀锋。没有惊愕,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波动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静到极致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威胁?这拙劣的恐吓,如同投向深海的石子,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反而像黑暗中的灯塔,无比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他正走在揭露真相的唯一道路上,而且,已经无比逼近了对手那根最敏感、最恐惧暴露的核心神经!

他没有任何动作去回复,甚至没有再看第二眼,只是伸出食指,用指关节异常冷静地按灭了那如同毒眼般闪烁的手机屏幕,随手将它丢回桌角,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条令人厌烦的垃圾广告。

他重新将全部心神投向“黑匣子”屏幕上那复杂跳动的指令行和进度条。对手的阻挠和威胁,不仅没有让他产生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彻底点燃了他骨血深处那份从不服输、遇强愈强的悍勇与狠戾!他迅速启用最高级别的量子加密通讯协议,接通了一个只存在于最深网路、代号为“孤狼”的通讯频道。

“狼,是我。”顾沉舟的声音透过加密信道传出,冰冷、平稳,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每一个字节都像经过液氮处理的子弹,“遇到点‘脏东西’,需要你的‘专业清洁服务’,级别:最高。目标地址和特征码已打包传输。对方有大规模ddoS掩护,内嵌高级Apt(高级持续性威胁)后门,手段下作,意图灭口。”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半秒,随即传来一个同样毫无波澜、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低沉的男声:“收到。坐标确认。给我三分钟。”紧接着,通讯器里便传来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如同狂风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键盘敲击声,速度快到非人的境界。

三分钟,在死寂与高度紧绷的等待中,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苏星晚不知何时已从沙发上起身,赤着脚,无声地走到了他身边的地毯上。她屈膝坐下,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在暴风雪中寻求庇护的幼兽。然后,她将头轻轻地、带着全然的依赖,靠在了顾沉舟紧绷如铁的手臂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那岩石般的僵硬,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因高强度对抗和压抑怒火而产生的微微震动。那是无声的战场,是意志与技术的搏杀。她没有说话,没有打扰,只是这样安静地、固执地靠着他,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和无声的陪伴,传递着一种渺小却无比坚定的支持与信念。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在风暴中心最需要的锚点。

突然!

屏幕上那疯狂跳动、令人绝望的血红色警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咽喉,戛然而止!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乱码洪流如同被施加了魔法,迅速平复、消退。代表着网络连接状态的指示灯,从刺目的血红,顽强地、稳定地重新亮起了象征安全的幽绿色。

顾沉舟一直紧绷如拉满弓弦的肩线,终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丝。通讯器里,“孤狼”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冷硬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清洁’完成。对方主要跳板服务器已物理标记,植入‘静默哨兵’反追踪木马一枚,深度潜伏。下次这帮杂碎再敢探头,我能顺着网线把他们的老巢连锅端到你面前。”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分罕见的凝重,“自己小心点,沉舟。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也更浑。”

“明白。谢了,狼。欠你一次大的。”顾沉舟切断通讯,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浊气。他反手,覆盖住苏星晚靠在他手臂上的那只冰凉的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了一下。没有言语,但那掌心传来的坚定温度和无言的安抚,以及这“初步胜利”的信号,清晰地传递了过去。苏星晚抬起头,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尚未平息的怒海狂涛,而在那坚冰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黑暗的、炽热如熔岩的守护决心。这目光,让她冰冷绝望的心底,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缝隙,一丝微弱却温暖的光透了进来。她用力地回握他的手,指尖依旧冰凉,却奇迹般地不再颤抖。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工作室大门的门铃被极其急促地、近乎粗暴地连续按响!那尖锐而突兀的声音,如同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划破了书房里暂时赢得的、来之不易的平静氛围。两人同时警觉地转头看向门口方向,刚刚放松一丝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

顾沉舟迅速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猎豹,无声而迅捷地移动到门后。他示意苏星晚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门边的墙壁,透过狭窄而昂贵的防窥猫眼,谨慎地向外望去。

门外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位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额角甚至渗着细密的汗珠。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文件袋封口处,清晰地印着一个烫金的、在业界颇有分量的徽章——那是“声韵文化”旗下顶级律师事务所的标志。

“顾先生,苏小姐,冒昧打扰,实在抱歉。”门外的中年男人看到猫眼后光影的变化,立刻微微欠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标准的歉意笑容,但那笑容像是硬贴上去的面具,僵硬而缺乏温度。他隔着厚重的防盗门,提高声音说道,同时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试图从门缝下塞进来,“鄙人陈铭,‘声韵文化’集团总部的法务总监。”

顾沉舟并未开门,也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只是隔着冰冷的门板和狭窄的门缝,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审视着门外这个不速之客,声音透过门板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声韵文化?我记得我们与贵司关于苏小姐新系列代言合作的初步意向洽谈,才刚刚进入接触阶段,连正式框架协议都尚未签署。”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在听到“洽谈阶段”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慌乱的躲闪。

陈铭脸上的职业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努力调整得更加“恳切”,但那笑容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疏离和急于撇清的冷漠:“顾先生记性真好。正是……正是关于此项合作意向。非常遗憾,鉴于目前网络上对苏小姐……个人声誉所造成的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我司风险控制委员会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经过非常审慎的评估……”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手中的文件袋再次向前递了递,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致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继续推进合作存在巨大的、难以预估的潜在法律和品牌声誉风险。因此,我谨代表声韵文化集团,正式通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单方面终止此项合作意向的洽谈。同时……”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专业”口吻,“基于我司对合作伙伴尽职调查的义务,这份文件袋里,包含了终止洽谈的正式告知函,以及……一份关于苏小姐现有及未来作品可能涉及版权争议风险的提示备忘。请顾先生和苏小姐务必……过目。”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轻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风险提示?”顾沉舟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门缝。他猛地拉开防盗门内侧的金属链锁栓,一把接过那个文件袋,却没有立刻打开。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陈铭的眼睛,强大的压迫感让这位法务总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在没有任何权威司法机构裁定,甚至没有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被正式提交的情况下,仅凭网络上几篇用心险恶、来源不明的谣言报道,贵司就能堂而皇之地做出‘版权争议风险提示’?贵司所谓的风控标准和商业道德底线,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石头,砸在陈铭脸上。

陈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额角的汗珠终于汇聚成滴,沿着太阳穴滑落。他强自镇定,试图搬出冠冕堂皇的说辞:“顾先生,请您务必理解!我们也是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对集团百年品牌声誉的严格保护责任!作为上市公司,我们必须对所有股东负责……”

“保护?”顾沉舟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那浓烈到极致的嘲讽和鄙夷,“贵司保护品牌声誉的方式,就是迫不及待地向谣言低头,像甩掉脏东西一样划清界限?这就是声韵文化在业界引以为傲、挂在嘴边的‘诚信共赢’?”他掂了掂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语气森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这份‘厚礼’,我收下了。也请你,一字不差地转告贵司那些坐在高处的决策层——”

他向前逼近半步,陈铭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后背几乎贴到冰冷的走廊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