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谣言阴影下的坚守(1 / 2)

水晶奖杯反射着演播厅顶棚无数细碎的灯光,在苏星晚手中沉甸甸地坠着,几乎压弯了她纤细的手腕。潮水般的掌声裹挟着热浪,一阵阵扑打在她耳膜上,震得微微发麻。她站在舞台中央,镁光灯烤得脸颊发烫,台下无数张面孔在强光里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唯有那些投向她的目光,带着惊叹、欣赏,还有一丝丝难以置信的灼热,穿透光影,烙在她皮肤上。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下意识地贴住微凉的琴键,仿佛要从这伴她无数日夜的伙伴身上汲取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最后一个高音落下时,琴键反弹的细微震颤。多少个焚膏继晷的日夜,多少次在自我怀疑的深渊边缘挣扎,在灵感枯竭的荒漠里跋涉,才艰难捧出了这颗心血结晶。琴房里啃到发硬的面包,被揉皱又小心展平、写满修改符号的千百张乐谱,录音棚孤灯下近乎偏执地反复调试一段弦乐织体的偏执……所有过往的艰辛,此刻都沉淀在这方寸水晶的冰冷棱角里,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令人清醒的刺痛。

然而,就在这片喧嚣赞誉的旋涡中心,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如同冰针般悄然刺入苏星晚敏锐的感知。并非来自台下,而是源于身旁。评审团中那位德高望重的作曲总监张老,在将奖杯递入她手中时,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不是纯粹的欣慰,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忧虑的审视,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镁光灯造成的错觉。

这错觉,在她走下舞台,穿过兴奋的人群走向后台时,化作了粘稠的实质。几个聚在一起热烈议论的年轻实习生,在她身影出现的刹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骤然压低直至消失,眼神仓惶地飘向别处,徒留一片突兀而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里仿佛瞬间布满了看不见的细刺,无声地扎向她裸露的皮肤。

后台的喧嚣被厚重的门暂时隔绝。苏星晚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终于得以喘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奖杯光滑冰冷的曲面,那象征最高荣誉的沉重,本该是她音乐征途上最坚实的基石。可心底深处,那片被张老眼神和实习生沉默所触发的、刻意忽略的不安,正悄然下沉,拖拽着她刚刚升腾起的喜悦。

公司高层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翌日清晨,创作部总监陈锋亲自将她请进了那间位于顶层、视野开阔得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办公室。

“星晚,了不起!”年过五旬的陈锋此刻笑得像个发掘了稀世珍宝的孩子,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份纯粹的喜悦几乎冲散了苏星晚心头的阴霾,“评审团对你的作品评价极高!尤其是那份糅合了古典叙事结构和现代电子音效的大胆尝试,简直是惊为天人!公司决定,全力支持你接下来的创作方向!”他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将一份崭新的文件推到苏星晚面前。烫金的“新生代”字样在从巨大落地窗倾泻而入的晨光下熠熠生辉,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一股暖流瞬间涌上苏星晚的眼眶,梦想似乎在这一刻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沉甸甸的授权书时,陈锋那只宽厚的手掌却轻轻压在了文件上,并未立刻松开。

“星晚啊,”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但目光却悄然蒙上了一层苏星晚无法解读的审视,那重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才华横溢是好事,但树大招风。接下来的路,你更要走得稳当,一步一个脚印,爱惜羽毛。明白吗?”

语焉不详的提醒,如同窗外飘来的一片薄云,悄然遮蔽了阳光带来的暖意。苏星晚的手指停在半空,距离那象征着无限可能的文件仅有毫厘之遥。心头那阵不安,倏地沉入冰凉的谷底。爱惜羽毛?这羽毛,难道还未曾展开,便已沾染了看不见的尘埃?

几乎在苏星晚踏入顶层办公室的同时,技术部某间独立办公室内,林宇猛地将手中那份还散发着新鲜油墨清香的《星辰音乐内部通讯》揉成一团。坚硬的纸张在掌心被挤压变形,发出刺耳干涩的“嘎吱”声。头版头条那行加粗的标题——《天才闪耀!苏星晚勇夺“未来之声”桂冠,获授“新声代”项目主导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窗外阳光灿烂得刺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却丝毫驱散不了他眼底翻涌的浓黑阴霾。

这结果,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精心策划、步步为营的棋局之上。是他,费尽心机促成了这次“未来之声”比赛,是他,巧妙地引导了部分赛制规则向有利于“实力派”的方向倾斜。原以为是为自己铺设的、通往权力核心的华丽阶梯,却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为苏星晚做了嫁衣!让她踩着自己铺设的阶梯,一步登天,光芒万丈地站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上!

“凭什么?”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喉咙,艰难地挤出。他死死盯着桌上电脑屏幕里苏星晚捧着水晶奖杯、笑容自信而刺眼的照片,那笑容在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他猛地站起身,昂贵的皮鞋在厚实的地毯上来回踱步,却只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如同他心中无处宣泄的怨毒。精心打理的头发被他烦躁地抓乱,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不甘的火焰和冰冷的算计。他不能接受,绝对无法接受!一个资历尚浅、只懂得埋头创作的女人,凭什么?

几天后,一场以“庆祝新项目启动”为名的部门聚餐在“云顶”旋转餐厅举行。巨大的环形玻璃幕墙外,是缓缓流动的城市夜景,璀璨星河般的灯火与餐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迷离光晕交相辉映。精致的餐点香气四溢,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作为这场庆功宴无可争议的主角,苏星晚被热情的人群簇拥在中心,此起彼伏的祝贺声浪般涌来。

“星晚姐,你比赛那段大提琴solo简直绝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小杨挤到她身边,满脸毫不掩饰的崇拜。

“是啊,苏老师,您对民族打击乐和合成器音效的融合,真是给我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录音棚的工程师老赵端着酒杯,由衷地赞叹。

苏星晚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着每一份涌来的善意,杯中的香槟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然而,她的神经却像被无形的手悄然绷紧的琴弦,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空气最细微的流动。当林宇端着香槟杯,带着他那张似乎永远温和无害、无懈可击的笑脸走近时,围绕在她身边的热烈气氛,几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如同流畅乐章中一个突兀的休止符。

“恭喜啊,星晚。”林宇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真诚,恰好能让周围几桌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苏星晚脸上,带着一种过分真挚的探究,仿佛要穿透她的笑容,看到某种真相。“这次比赛赢得太漂亮了!说实话,连我都没想到,你能把张老那关也这么顺利地过了。他可是出了名的眼光刁钻、要求严苛,尤其对我们这些年轻创作者,很少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近乎完美了。”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加深,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看来,你是真的很得他的‘赏识’啊。”

“赏识”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钩子。周围的谈笑声似乎又默契地低下去几分。几个原本在热烈讨论市场方案的同事,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总务科那个素来以消息灵通着称的“包打听”小李,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目光在苏星晚和林宇之间飞快地逡巡,带着隐秘的兴奋。

苏星晚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冰凉的杯壁沁入肌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迎向林宇的目光,脸上那层得体的微笑如同精心打磨的面具,纹丝未动,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山涧清泉:“张老师对音乐的要求确实严格,近乎苛刻。能通过他的评审,是因为我们整个团队在那部作品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每一个音符的选择,每一处编配的细节,都经历了无数次的打磨推敲。音乐本身,就是最好的答卷,它无法欺骗任何一双真正聆听的耳朵。”

林宇脸上的笑容同样纹丝未动,只是镜片后的眸光似乎更深沉了些,像幽潭探不到底。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仿佛完全认同:“那是自然。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嘛。来,敬你一杯,”他举起杯,香槟液面晃动着细碎的光,“希望‘新声代’项目在你带领下,也能同样‘惊艳’四座。” 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随即转身,如同游鱼般轻松地融入身后喧闹的人群。留下原地一片微妙的寂静,以及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带着酸腐气息的弦外之音,无声地弥漫开来。

聚餐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散去。苏星晚独自一人走到餐厅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城市璀璨星河,流动的车灯如同大地脉络中奔涌的萤火。然而,这片壮丽的繁华夜景,却无法照亮她心头那片正在无声蔓延、不断扩大的冰冷阴霾。林宇那看似随意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像一颗精心挑选的、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恶意涟漪,正在星辰公司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名利场池子里,悄然扩散,污染着每一寸空间。

方才去洗手间的短暂路程,隔间外刻意压低却清晰可辨的对话碎片,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脚踝,带来滑腻的窒息感:

“…听说了吗?张老以前带过的一个女学生,后来……”

“嘘!小声点!不过…难怪啊,这次评得这么顺,水到渠成似的……”

那模糊的、带着赤裸裸恶意揣测的只言片语,此刻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她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刺骨的玻璃上,试图汲取一点清醒。窗外是永不停歇的车流和永不熄灭的灯火,勾勒出一个巨大、喧嚣却冰冷入骨的世界。她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林宇那张带着虚伪笑意的脸,还有同事们那些闪烁不定、含义复杂的眼神。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被污蔑的冰冷愤怒,从心底最幽暗的深处翻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刚刚获得的荣光彻底淹没。这用无数血汗换来的、刚刚开启的辉煌篇章,难道就要被这些阴暗角落里滋生蔓延的流言蜚语,涂抹上洗刷不掉的肮脏污迹?

谣言,如同被林宇这只无形之手刻意泼洒的浓稠墨汁,在星辰公司这潭表面平静的水中迅速晕染、下沉、扩散。它不再满足于茶水间角落里的交头接耳,或是洗手间隔板后的窃窃私语。它变得堂而皇之,附着在日常工作的每一个缝隙里,弥漫在空气之中,成为一种粘稠而压抑的氛围,令人呼吸不畅。

苏星晚抱着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温热余温和淡淡油墨味的编曲方案,走向公共办公区录音工程师老赵的工位,准备沟通几个关于低频混响和动态处理的细节。刚走到他隔断附近,就听见老赵那略带沙哑、明显带着不耐烦的嗓音正对着电话抱怨:“…哎呀,方案是漂亮,想法是挺花哨,前卫得很,可落地呢?实际操作起来有多麻烦她知道吗?…再说了,谁知道这想法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资历?资历算个屁!现在这世道,讲究的是‘门路’,懂不懂?…行了行了,不说了,干活了!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老赵“啪”地挂断电话,带着余怒一抬头,正正撞上苏星晚平静无波、如同深潭般的目光。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像被按了暂停键,随即化作一丝掩饰不住的尴尬,猛地咳嗽一声,眼神仓惶地躲闪着,仿佛地上突然长出了金子,随手抓起桌上一份无关的项目预算表,胡乱地翻看起来,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苏星晚什么也没说,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她将方案轻轻放在他堆满线材和调音台的桌面上,白皙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几处需要讨论的音轨标记上,语气是惯常的专业与冷静:“赵工,这几个低频段的混响时间和扩散参数,我觉得还需要再调整一下,跟民族打击乐的瞬态有点打架。另外,动态处理的阈值,第七小节这里过渡得有点硬。”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工位间的隔断。

老赵含糊地“嗯嗯”应着,眼神始终不敢与她对视,仿佛她的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手指不自在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毫无节奏的鼓点,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珠渗出。

午餐时间的员工食堂,永远是人流和信息最密集的集散地,各种小道消息在这里如同细菌般快速繁殖传播。苏星晚端着盛着简餐的餐盘,刚在一个靠窗、能望见楼下小花园的空位坐下,邻桌几个市场部打扮入时的女同事压低的议论声,便如同恼人的蚊蚋,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地飘了过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一个涂着艳丽酒红色指甲油、被大家称作“王姐”的女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份故作神秘反而让她的声音更具穿透力,“顾总监那个‘磐石’工作室的新项目,听说预算批得那叫一个痛快,一路绿灯,数额大得吓人!是不是因为……”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引人遐想的空白。

“还用问?”旁边一个年轻些、妆容精致的女孩撇撇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枕边风’吹得好呗!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苏老师也确实有本事,能两头都‘哄’得这么好,让顾总监心甘情愿鞍前马后,连他自己工作室的核心项目都暂停了来给她保驾护航,啧啧,这‘牺牲’……”她刻意加重了“牺牲”二字,语气暧昧。

“牺牲?”王姐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鲜艳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太天真了妹妹!这叫‘投资’!懂不懂?现在公司里谁看不出来她是陈总和张老眼里的头号红人?炙手可热!顾沉舟是什么人?精着呢!他这叫提前布局,放长线钓大鱼!现在这点投入,将来在‘新生代’项目里,指不定能捞回多少倍呢!”

她们自以为声音压得足够低,如同分享着某个惊天秘闻。然而,那些淬着毒的字眼——“枕边风”、“哄”、“牺牲”、“投资”——却像长了眼睛的毒针,精准无比地穿透嘈杂的人声,狠狠刺进苏星晚的耳膜,扎进她的心脏。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餐盘里精致的糖醋排骨和翠绿的西兰花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如同嚼蜡,甚至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强迫自己挺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脊背,机械地、缓慢地咀嚼着食物,目光努力维持着平静,投向窗外。窗外那株在初冬寒风中摇曳、只剩零星枯叶的梧桐树,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赎。然而,胸腔里那颗心,却像被一只冰冷油腻的大手紧紧攥住,又沉又涩,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屈辱的钝痛。这些恶毒的揣测,不仅将她对音乐那份近乎虔诚的赤诚玷污得面目全非,更将她与顾沉舟之间纯粹真挚的感情,扭曲成一场充满算计、令人作呕的利益交换。这份肮脏的涂抹,让她感到窒息,仿佛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污浊泥潭。

终于熬到下班时分。电梯口挤满了归心似箭的人群。苏星晚缩在轿厢最角落的阴影里,努力将自己单薄的身体隐藏在人群之后。冰冷的金属厢壁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寒意。数字一层层跳动下降,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人群散发的疲惫气息和下班前特有的躁动不安。前方两个背对着她、身材高大的男同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或者根本不在意,自顾自地聊着天,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哎,最新消息!听技术部老刘他们组传出来的,绝对可靠!”其中一个压着嗓子,却掩不住话语里的猎奇兴奋,“说顾沉舟,动用了他在核心数据库的特殊权限!偷偷调取了比赛期间所有评委的内部邮件往来记录!啧啧,这操作……”

“真的假的?这么明目张胆?手伸得够长的啊!”另一个声音立刻跟上,带着夸张的惊讶,“不过嘛,也难怪,人家苏老师现在可是‘新声代’的掌舵人,陈总面前的红人,资源倾斜点,特殊照顾点,也‘正常’嘛。就是苦了我们这些没‘靠山’、没‘门路’的,干得再好,累死累活,也是白搭,给人当垫脚石!”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酸溜溜的不忿。

“靠山?”第一个声音发出几声猥琐的低笑,带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恶意,“我看是‘睡山’还差不多!哈哈哈……不然顾大总监能这么卖力?连自己老巢的项目都不要了?这‘服务’精神,啧啧……”

那猥琐的笑声在密闭的电梯轿厢里被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和侮辱。苏星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疯狂地冲向了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灼热,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彻骨的寒冰!屈辱、愤怒、还有一丝冰冷的、对人性之恶的恐惧,如同无数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勒紧她的脖颈和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锥子,狠狠刺向那两个毫无察觉、依旧在嬉笑嘲弄的背影!她张了张嘴,一股灼热腥甜的气流死死堵在喉咙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反驳?在这浑浊不堪、已被谣言彻底污染、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的环境里,任何辩白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可能立刻成为他们口中新的、更不堪的“佐证”!电梯门“叮”一声带着机械的冷漠打开,人群如同泄洪般涌出。苏星晚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随着麻木的人潮移动。外面华灯初上,街道喧嚣,车水马龙,她却感觉自己正独自一人沉入冰冷污浊、深不见底的泥沼,四周是无声却无处不在的恶意,沉重粘稠得让她抬不起头,看不见光。

回到那个被顾沉舟温暖地称之为“家”的公寓门前,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咔哒”声,如同一个微弱的信号,瞬间击溃了她强撑一整天的脆弱堤坝。门打开的刹那,熟悉而温暖的景象扑面而来。客厅里暖黄的光晕温柔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糖醋排骨混合着米饭的香气,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顾沉舟系着那条有点滑稽的卡通小熊围裙,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色泽红亮的排骨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能驱散所有阴霾的、温暖明亮的笑意。

“回来啦?正好,洗手吃饭,尝尝我新研究的这个糖醋比例……” 他轻快的话语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苏星晚就站在玄关昏暗的光影交界处。没有换鞋,没有放下沉重的通勤包,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她只是那样站着,单薄的肩膀微微垮塌下去,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饱受蹂躏、枝叶零落、濒临彻底折断的植物。暖黄的灯光清晰地勾勒出她毫无血色的侧脸轮廓,那双平日里盛满了跳跃的音符和璀璨星光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脚下深色的地板,里面蒙着一层破碎的水光,摇摇欲坠。

顾沉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消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他几乎是立刻将滚烫的盘子随手扔在旁边的餐边柜上,几步就跨到她面前。温热宽厚的大手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捧起她冰凉的脸颊,指腹立刻触碰到一片湿漉漉的冰凉。

“星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和紧张,如同绷紧的弦,“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失魂落魄的脸,试图从那片空洞中找到答案。

苏星晚像是被这声低沉而熟悉的呼唤猛地惊醒。空洞的眼神终于艰难地聚焦,落在顾沉舟写满深切担忧的脸上。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被污蔑的愤怒、孤立无援的无助,混合着电梯里那恶毒笑声带来的刺骨寒意,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熔岩,再也无法遏制地轰然爆发!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熟悉而关切的面容。她猛地扑进顾沉舟坚实温暖的怀里,双手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攥住他背后的衣服布料,用力到指节发白。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她紧咬的、几乎渗出血丝的唇齿间溢出,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们…他们说…说我…靠…靠不正当关系…才赢的比赛…说你是…是帮我作弊…说我们…是…是利益交换…呜呜…他们…在电梯里…笑…笑得那么难听…那么…那么脏…” 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心头血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身体抖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那些恶毒的言辞,那些轻蔑鄙夷的眼神,那些如影随形、粘稠得化不开的孤立感,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滚烫的泪水和破碎不成调的控诉,彻底浸湿了顾沉舟胸前的衣襟,留下深色的印记。

顾沉舟用尽全力紧紧抱着她,结实的手臂收拢,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她颤抖的身躯牢牢护在怀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身躯剧烈的颤抖,那滚烫的眼泪灼痛了他的皮肤,更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深处骤然腾起的、冰冷刺骨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那些肮脏的字眼,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愤怒!他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削斧刻,镜片后的眸光瞬间沉暗下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仿佛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雷霆!然而,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抚平惊涛骇浪、定住乾坤的力量,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坚定,如同磐石:

“星晚,看着我。”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依旧捧着她泪痕狼藉、冰凉的脸颊,迫使她抬起那双盛满巨大痛苦和无边迷茫的眼睛与自己对视。他的目光锐利如穿透迷雾的炬火,直直地刺入她灵魂深处那片被阴霾笼罩的角落。

“听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度,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下,“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要信!一个字都不值得你难过!那都是躲在阴沟暗渠里的老鼠放出来的毒气!是见不得光、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你的才华,你赢得的荣誉,是实打实、响当当、掷地有声的!那是你用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用你的心血、汗水,用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一寸一寸挣来的!谁也抢不走!谁也抹杀不了!”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苏星晚混乱的心上。

他指腹带着万般怜惜,极其温柔地揩去她脸颊上冰冷的泪痕,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珍视,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至于我?”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深切的鄙夷,“我顾沉舟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帮你,是因为我爱你,深入骨髓!更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才华足以照亮整个乐坛!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投资’!更不是他们嘴里肮脏龌龊的交易!”

说到最后一句,那股压抑的怒意几乎喷薄而出,但当他看向怀中苏星晚那依旧脆弱迷茫的眼睛时,所有的锋芒瞬间收敛,化为磐石般的坚定和足以融化寒冰的暖意。“别怕,”他将她重新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有我在。这些泼向你的脏水,我会一滴不剩、原封不动地泼回去!那些躲在键盘后面、躲在人群阴影里嚼舌根的东西,一个也别想跑!我们不仅要澄清,还要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造谣中伤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如同隔绝一切狂风暴雨的巍峨高墙。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一声声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节奏。苏星晚紧绷到极致、几乎要断裂的神经,在这无比熟悉、充满安全感的怀抱和这掷地有声的坚定承诺中,终于一点点、艰难地松弛下来。她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混乱冰冷世界里唯一可靠的力量和暖意。泪水还在无声地流淌,湿透了他的衣领,但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灭顶绝望和无助,似乎被这坚实如山的拥抱暂时驱散了。顾沉舟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只剩下细微的、昭示着巨大委屈的抽搐。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眼神却越过她柔软的发顶,投向窗外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夜色,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胸膛中那团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在极度冷静的思考中,被淬炼得更加冰冷、更加致命。

反击的号角,在翌日清晨顾沉舟那间堆满专业书籍和电子设备、如同精密实验室的书房里,无声地吹响。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隔绝了城市的喧嚣与天光,只有书桌上几块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如同鬼火般照亮了他专注而冷峻的侧脸。键盘在他修长灵活的指尖下发出密集而清脆的敲击声,如同在演奏一首沉默却充满杀伐之气的战斗序曲,每一个音符都是破解的指令。

“最初的谣言源点,锁定了。”顾沉舟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如同冰层碎裂。他指着主屏幕上复杂如蛛网般的网络拓扑图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追踪记录,“就在公司内网那个最隐蔽、需要特殊权限的匿名论坛,一个加了双重密锁的子版块里。发帖时间卡得极其精准,就在高层会议结束、正式宣布由你主导‘新声代’项目后的半小时内。发布者Id是系统随机生成的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跳板用了三个不同国家的海外代理服务器,手法看起来很业余,像是临时抱佛脚学的,但这心思…够毒。”

苏星晚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捧着一杯早已冷透、苦涩凝结的咖啡,目光紧紧追随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和闪烁的光标。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抽象的路径被顾沉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一点点抽丝剥茧,还原成一条条指向明确的线索,她心头的阴霾似乎也被这专注的光芒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业余?”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却又仿佛在这两个字上倾注了全身的重量,让人不禁为之一震。紧接着,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继续问道:“那……能追到具体的人吗?”

这句话出口时,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颤,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像被微风吹动的蛛丝,若有若无,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当然。”顾沉舟嘴角勾起一丝冷峭而自信的弧度,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跳板再多,只要经过公司的核心网关,就必然会留下物理访问痕迹,如同雪地里的脚印,抹不掉。”他迅速调出另一份后台日志文件,上面清晰地标记着几个公司内部Ip地址和精确到秒的时间戳,“在发帖的精准时段内,同时访问了那个匿名版块和外部那几个代理节点的终端设备,整个星辰公司,只有三台。两台是公共休息区谁都能用的公用查询机,另一台……”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某个被高亮、刺目红色标记的Ip地址上重重一点,发出轻微的叩击声,“技术部,林宇那个项目组公用的共享调试机。”

苏星晚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尽管早有猜测,但当这冰冷的、无可辩驳的技术证据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果然是他!林宇!

“但仅凭Ip地址,只能锁定机器,还不足以形成指向个人的直接证据链,”顾沉舟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段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经过技术处理的片段,“公共区域的监控覆盖不全,死角很多。不过,技术部走廊那个对着共享机工位的摄像头角度,刚好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录像画面被放大、锐化处理,虽然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高的男人正坐在那台共享电脑前,虽然刻意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大半张脸,但在他起身离开的瞬间,一个习惯性的推眼镜动作,以及那清晰无比的侧脸轮廓——赫然是林宇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陈锋!

“是他!陈锋!林宇的心腹!”苏星晚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愤怒。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对陈锋的恨意和厌恶。

这个陈锋,竟然是林宇的心腹,这无疑是一个让苏星晚始料未及的事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敌人,竟然会和林宇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苏星晚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欺骗了。这个陈锋,一定是林宇派来对付她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