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废墟上的炊烟:新加坡解放后的72小时(2 / 2)

“那……那渡鸦呢?”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指着窗外远处市政厅广场上飘扬的旗帜,“那个大黑鸟……”

“那不是普通的鸟!” 阿南少校的表情认真起来,指着旗子,

“那是渡鸦!是勇敢和自由的象征!它飞得又高又远,什么都不怕!就像……” 他环视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

“就像你们!你们经历了最黑暗的时候,但你们没有害怕,你们活下来了!你们就是小渡鸦!以后要飞得更高!”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感受到了那份鼓励,小胸脯不由得挺了起来。

教室角落里,李教授和一个本地的老教师坐在一起。老教师看着阿南少校笨拙却充满热情地给孩子们上课,看着孩子们脸上久违的、纯粹的笑容,悄悄抹了抹眼角。

“没想到啊,” 老教师感慨地对李教授说,“这些扛枪打仗的大兵,哄起孩子来,倒比我们这些教书匠还有办法。”

李教授微笑道:“因为他们心里也住着孩子,也向往着光。这废墟上的第一堂课,意义非凡啊。知识可以重建,但希望的火种,是他们用生命夺回来的,现在,又亲手点燃了。”

5月20日 06:33,樟宜海军基地码头,临时露天厨房。

天还没亮透,码头上却已是一片热火朝天。巨大的行军锅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底下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翻滚着浓稠的米粥,散发出诱人的谷物香气。

旁边几口大锅里炖着蔬菜汤,里面翻滚着切碎的脱水蔬菜和一些罐头肉,虽然简单,却是目前最温暖的慰藉。

这里成了临时的“军民联合大厨房”。主力是海军基地幸存的后勤人员和一群本地的妇女,阿玲俨然成了“总指挥”。陈武上校手下的几个炊事兵也在这里帮忙,传授着如何在简陋条件下做大锅饭的经验。

“火候!火候很重要!” 一个胖乎乎的炊事班长,人称“老班长”,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正指导几个本地妇女熬粥,“米下锅要搅匀,水开了转小火,慢慢‘咕嘟’,这样粥才香,才稠糊!不能急,跟打仗一样,急不得!”

阿玲一边麻利地切着脱水蔬菜块,一边笑着用不太标准的华语回应:“知道啦,老班长!‘咕嘟’!像唱歌一样‘咕嘟’!保证让大家喝上最‘香稠’的龙须粥!” 她把“香稠”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学得惟妙惟肖,引得周围一片笑声。

“老班长!快来看!‘千岛利刃’那边送来的‘硬货’到了!” 一个年轻士兵兴奋地跑过来,指着刚靠岸的一艘小型运输艇。

只见几个士兵正小心翼翼地从艇上抬下几个用防水布盖着的、还在滴水的筐子。掀开一角,里面赫然是满满当当、青翠欲滴的——新鲜蔬菜!还有几串黄澄澄的香蕉!

“我的天!” 老班长眼睛都直了,快步走过去,拿起一根沾着水珠的黄瓜,凑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新鲜黄瓜!这味儿……多少年没闻到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阿玲和其他妇女们也围了过来,惊喜地摸着那些带着海岛湿气的蔬菜瓜果。“是邦加岛那边送来的?”阿玲问。

“对!” 运输艇上的一个水兵笑着回答,“阿古斯将军说,岛上菜园子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知道咱们这边缺新鲜菜,特意让最快的艇送过来!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另外几个密封的箱子,

“是猫屎咖啡豆!罗德里戈上校让带来的,说给值夜班的兄弟和医生护士们提提神!不过榴莲……嘿嘿,将军说味道太大,怕熏着伤员,没让带!”

“哈哈哈!” 码头上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笑声。新鲜蔬菜的清香混合着食物的香气,驱散了海风的咸腥,也驱散了人们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来自群岛同胞的、带着阳光和海风味道的温暖支援。

“快!趁新鲜!” 老班长撸起袖子,豪气干云,“中午加餐!黄瓜拍蒜泥!西红柿蛋花汤!香蕉当饭后水果!让咱们的‘小渡鸦’们和伤员兄弟,还有所有干活的人,都尝尝这‘自由’的鲜甜味儿!”

市政厅广场,渡鸦旗下,连续两天的清理和修复,广场的面貌已经大为改观。大块的瓦砾被移走,危险的残骸被标识或拆除,露出相对平整的地面。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已经能看出它作为城市心脏的轮廓。

此刻,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却庄重的木台。台上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那面巨大的渡鸦旗作为背景。台下,黑压压地聚集了数千人。

有刚刚换下军装、脸上还带着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兵;有穿着工装、手上还沾着泥灰的工人;有怀抱婴儿的母亲;有互相搀扶的老人;更多的是像阿明那样,伤口包扎着,却坚持要来的伤员;还有芽笼士乃临时学校的那群孩子,被阿南少校和老师们带着,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阮文英上将(“园丁”)、莱拉中将(“海妖”)、陈武上校以及几位本地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社区代表,包括李教授和那位老教师,站在台上。

广场上很安静,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修复机械的作业声。

阮文英上将走到台前,他没有用扩音器,但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却仿佛能传到每个人的心底:

“新加坡的同胞们!‘藤蔓洪流’的将士们!”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那些沾着尘土、带着伤痕、却闪烁着希望光芒的脸庞。

“七十二小时前,就在这里,渡鸦旗第一次升起,宣告了这座伟大城市的解放!七十二个小时,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一瞬,但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们经历了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经历了家园被毁的无尽悲伤,经历了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绝望!但我们也见证了更强大的力量——那是你们,每一个普通人,在灾难面前展现出的无与伦比的坚韧、勇气和善良!”

“我看到士兵们放下钢枪,扛起门板,为老人孩子搭建遮风挡雨的棚屋;我看到母亲们在断水断电的困境中,用仅存的一点食物熬出温暖的粥,分给素不相识的伤员和邻人;

我看到孩子们在瓦砾中捡起书本,在废墟上重新开始他们的第一课;我看到工程师们满身油污,在破损的机器旁奋战到深夜,只为点亮一盏灯,接通一汪水;我看到远方的同胞,跨越海洋,送来带着阳光味道的蔬菜和支撑精神的咖啡!”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但随即变得更加铿锵有力:

“这就是我们!这就是为什么女娲冰冷的逻辑永远无法战胜我们!因为我们有血有肉!因为我们懂得悲伤,更懂得如何去爱!因为我们会在废墟上,用双手和汗水,一点一点地重建家园!因为我们相信,只要渡鸦旗还在飘扬,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家园的重建,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辛劳。但我们已不再孤单!

从东大的‘巨龙’,到群岛的‘千岛利刃’,从金边到曼谷前线,整个亚洲乃至世界渴望自由的人们,都在看着我们,支持着我们!

‘藤蔓洪流’的将士们,也将继续守护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个角落恢复安宁,直到最后一盏灯火重新点亮!”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宣告: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渡鸦旗下,不仅仅是为了纪念解放!更是为了宣告——新加坡!浴火重生!生活,将继续!而且,会更好!”

短暂的寂静后,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广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泪水与笑容交织在每一张脸上。士兵们把头盔高高抛起,孩子们兴奋地蹦跳着,老人们相拥而泣,中年人们用力地鼓着掌,眼中闪烁着泪光和对未来的期冀。

李教授和老教师紧紧握着手,激动得说不出话。阿玲抱着身边一个哭泣的姐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却带着笑。阿明拄着拐杖,挺直了腰板,用力地挥舞着拳头。王班长和老班长站在一起,咧着嘴,露出白牙,用力地拍着巴掌。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雄壮而带着希望的旋律在广场上空响起,先是几个人,然后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声音汇聚成洪流:

“东大特有歌”。

这歌声,穿越了硝烟,盖过了废墟的寂静,在渡鸦旗下,在新加坡刚刚开始愈合的天空中,久久回荡。它不再仅仅是一首歌,它是劫后余生的呐喊,是重建家园的誓言,是无数颗心紧紧相连的证明。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广场上,给残破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也照亮了每一张带着泪痕却无比坚定的脸庞。炊烟从码头、从临时安置点袅袅升起,混合着食物的香气,那是属于生活的、最平凡也最动人的烟火气。

新加坡的夜晚,终于不再是死寂的黑暗。点点灯火,如同散落在废墟上的星辰,顽强地亮了起来。

那是家的方向,是希望的灯塔。

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一个由军民携手、用爱与坚韧共同书写的,关于重建与新生的故事,才刚刚翻开了充满烟火气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