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韵尚未消散,毒血形成的雾瘴中突然浮现微缩星图。伊条崇认出那是耶姬被掳前夜绘制的《辰砂定星谱》分度值,每颗星辰的轨迹都与此刻砂傀核心的运转完全吻合。惊愕间,第二根蛛腿挟着腥风刺来,青铜刃尖贯穿他的肩胛,剧痛让星宿图在皮肤上剧烈收缩,渗出的黑血却如活物般顺着石缝游走,在岩壁上勾勒出从未见过的地脉节点。
蛛形砂傀的胸腔轰然裂开,核心处的琉璃眼球让伊条崇喉间一紧 —— 那是巫医传承的活体虹膜容器,表面浮凸的二十八宿纹正在吸收他的黑血。他强忍剧痛旋身,用焚海刃残片削断蛛腿,刃锋刮擦岩壁迸发的火星点燃毒雾,蓝金色的火焰中,砂傀化作满地抽搐的青铜碎屑,每片碎屑上都刻着半道未完成的镇魂咒。
血雨渐歇时,镇水兽已带着拾荒者沉入河底,只留下滩涂上的青铜卦签和破碎的傩面。伊条崇捡起一片琉璃头骨碎片,上面的血字突然渗入他的星宿图,左臂传来冰凉的饱腹感 —— 那些曾被他视为诅咒的星砂,此刻正在与他分享地脉的记忆。远处传来骨笛的尾音,分不清是来自河底还是脑海,但他知道,这场与伪祀者的博弈,不过是解开初代祭司谜团的第一枚卦签。
追踪血渍的星砂纹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伊条崇踩着长满青苔的祭坛石阶上行,九尊人面青铜鼎正吞吐着粘稠的血雾。鼎身雕刻的饕餮纹开合着獠牙,每道齿缝都渗出沸汤般的变异砂,那些本该无定形的晶体在鼎内发出高频尖啸,如同被煮沸的活物。每当有砂粒试图跃出鼎口,鼎耳悬挂的骨铃便震出波纹状的音刃,逃砂在音波中炸裂成脓血,在石阶上腐蚀出滋滋冒烟的凹坑。他用焚海刃挑开鼎中翻涌的残渣,发现每粒砂核都裹着指甲盖大小的日晷碎铜,青铜表面的禳灾咒文已被星砂侵蚀,滋生出珊瑚状的猩红赘生物。
焚海刃插入中央大鼎的瞬间,青铜震颤的余波扫过全身,伊条崇的虹膜突然倒映出三百年前的血色幻象:月光下的祭台上,大祭司剜出叛徒的双眼掷入星砂熔炉,沸腾的晶体吸收着濒死者的怨念,在月食时刻化作遮天蔽日的砂蝗群。画面急转,初代铸剑师挥剑斩落漫天砂流,将暴走的凶煞封入青铜典籍的末章,书页上燃烧的 \"噬日\" 二字与他左臂的星宿图产生共振。幻象破碎时,七名蓑衣人正割开手腕,黑血滴入鼎中激起刺目的紫焰,变异砂在毒血中疯狂聚合,最终凝成三丈高的无面巨人 —— 其体表覆盖的不是血肉,而是流动的星砂铠甲,关节处裸露的青铜骨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巨人胸腔突然裂开七个北斗状的孔洞,每个孔眼都喷射出裹挟着记忆残片的砂流:破碎的战旗、断裂的骨笛、祭台上的青铜剑痕…… 伊条崇在砂雨中踏斗闪避,焚海刃每一次斩击都在巨人肢体刻下荧光咒文,那些部落禳灾咒遇血即燃,在星砂铠甲上烧出蜂窝状的灼痕。当第七道 \"辰龙破煞咒\" 刺入巨人心口时,整座祭坛发出地动山摇的轰鸣,巨人轰然爆裂,飞溅的砂粒在空中凝成诡异的光图 —— 蜷缩的人形轮廓被十二道星芒环绕,与耶姬消失当夜岩壁上的星象刻痕完全重叠。
某粒裹挟着记忆的砂子嵌入他的虹膜纹路,伊条崇眼前闪过禁忌画面:日晷表面的青铜刻度间爬满血管状凸起,所有脉络汇聚处形成肉瘤状的核心。但幻象瞬间被篡改,取而代之的是部落祭坛的浮雕 —— 所谓 \"噬日灵分娩\" 的场景中,初代大祭司正将星砂注入石制容器,容器表面的凹槽与他左臂的结晶纹路完全吻合。这种记忆被篡改的眩晕感让他踉跄半步,手中焚海刃几乎脱手。
\"离火归位!\" 伊条崇暴喝一声,运转星宿图的力量。焚海刃的毒火应声转为湛青色,火焰中浮现出初代铸剑师的虚影。他踏着鼎耳借力跃起,刃锋精准刺入巨人残留的脐眼状核心 —— 那是星砂聚合体的命门所在。九尊青铜鼎突然发出编钟般的共鸣,熬煮的变异砂如遇大赦般褪去血肉伪装,露出内部裹着的星砂卦签,每片卦签上都刻着半道失传的地脉咒文。
最后一粒砂子坠地的瞬间,祭坛地砖发出机括转动的轻响。伊条崇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转,露出祭坛底部由七百颗巫医头骨拼合的浑天仪 —— 每颗头骨的眼窝都嵌着星砂核心,构成精密的星宿矩阵。头骨眼窝处的星砂突然逆向流动,如银色溪流般顺着他的虹膜纹路注入焚海刃,刃身镶嵌的浑天仪碎片逐一亮起,投射出初代铸剑师封存的地脉星图。他终于看懂:所谓 \"血婴抱日\" 的凶象,实则是镇压星砂暴动的生门坐标,那些被误解的禁忌咒文,正是开启坐标的钥匙。
当第七枚碎片归位时,整座祭坛开始沉降,九尊青铜鼎在轰鸣声中熔解成赤色洪流,在地面蚀刻出复杂的星宿暗码 —— 正是耶姬消失前刻在岩壁的图案。伊条崇凝视着逐渐消失的鼎群,发现洪流中倒映着无数个自己,每个倒影都在不同的时空举起焚海刃,斩向相同的星砂巨像。左臂的星宿图此刻亮如白昼,那些曾被视为诅咒的纹路,正与祭坛底部的浑天仪矩阵产生共振,仿佛在印证他作为 \"活体浑天仪\" 的宿命。
血雾渐渐散去,祭坛遗址上只剩焦黑的卦签和头骨浑天仪。伊条崇捡起一片还在发烫的鼎身残片,上面的饕餮纹突然蠕动,拼出耶姬的字迹:\"在噬日典的末章,寻找我们的初诞。\" 远处传来狼嚎,他知道,这场与星砂记忆的博弈,才刚刚揭开《噬日典》真正的扉页。
蓑衣人欲逃时被地脉锁链缠缚。他们的蓑衣在毒火中焚毁,暴露出后背烙印的「伪祀」黥印。伊条崇斩断最后条锁链时,焚海刃突然碎成星砂,沿着地脉裂隙注入日晷废墟。
当震动停息时,他看清自己虹膜的真相——那根本不是诅咒,而是初代大祭司预埋的星砂罗盘,纹路末端正指向西南火山群的生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