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白色监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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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厚重的自动门在身后无声滑拢,将走廊里刺耳的警笛嘶鸣、混乱的脚步声、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粗暴地隔绝在外。然而,另一种冰冷的气味却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高浓度消毒水混合着某种化学清洁剂的刺鼻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这里没有窗,只有惨白得毫无人气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一切笼罩在一种非现实的、停尸房般的死寂里。

“田翠,女,26岁。突发性应激反应,无基础病史。”一个穿着淡蓝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女人站在床边,声音平板得像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念着病历板上的记录。她的眼睛在口罩上方显得格外大,却空洞得如同玻璃珠,视线扫过田翠时,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评估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心率138,血压190\/110,交感神经极度亢奋。应激反应指数,”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仪器上某个令人不悦的读数,“爆表。”

田翠僵硬地躺在狭窄的病床上,身下是冰凉的防水床单。她没理会护士的宣判,目光死死钉在天花板上那排惨白的吸顶灯管。光线太强了,刺得她眼球发疼,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光晕。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耳朵里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轰鸣,血液在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每一次呼吸,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都像冰针一样扎进肺里。

最清晰的,是右手腕骨上残留的剧痛。

那痛感深入骨髓,带着清晰的指印轮廓——是贺兰敏强行将她拖离混乱的会议室时留下的烙印。不是保护,不是搀扶。那是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反抗的禁锢力量,带着一种囚徒被押送般的粗暴和决绝。他把她丢进这间“白色监狱”,然后呢?他又在哪里?是去面对警方的盘问,还是去收拾他那同样摇摇欲坠的帝国残骸?

“供体……”护士平板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程序化的谨慎。这个称呼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田翠混乱的思绪,将她拖回更深的寒意之中。她猛地扭过头,看向那个如同机器人般的护士。

护士似乎并未察觉她的目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正低头操作着连接在田翠身上的各种管线接口,动作熟练而机械。接着,她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仪器,屏幕幽幽地亮着蓝光。护士的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

田翠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种比消毒水更刺骨的冰冷预感攫住了她。供体?是在叫她吗?那个99.8%匹配率的、属于贺兰容华外公的“医疗资源”?!

“需要采集基础生理数据,建立更精确的供体模型,为后续的‘资源调度’做准备。”护士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项常规流程。她拿起一个连着导线的金属贴片,冰冷的触感直接贴上了田翠裸露的颈侧皮肤。

“别碰我!”田翠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出声,身体猛地向上弹起,试图挣脱那些缠绕的管线和束缚。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后续的“资源调度”?那意味着什么?摘取?像处理一件等待移植的零件?贺兰容华昏迷前的狂吼还在耳边回荡——“她的身体本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契约?那根本就是一张活体器官收割的许可令!

“请配合,否则将采取必要约束措施。”护士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将她压回冰冷的床面。另外两名穿着同样制服的护工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尾,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她,如同看守着囚笼中的猎物。

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在田翠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就在她咬紧牙关,准备不顾一切挣扎时——

嘀——嘀嘀嘀嘀——!!!

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疯狂地从床头的多参数心电监护仪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在密闭的IcU里被无限放大,如同厉鬼的尖啸,狠狠撕扯着人的神经!

田翠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那台发出刺耳噪音的仪器。

屏幕上原本规律起伏的绿色心电波形瞬间变成了一团狂乱的、毫无规律的乱麻!血压数值疯狂跳动飙升!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屏幕中央,一行猩红色的、加粗的警告文字如同流淌的鲜血,正以极高的频率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死亡般的恶意:

【仁心系统紧急通告:供体t-cUI生命体征严重异常!判定为不可控应激反应!启动强制镇静预案!重复!启动强制镇静预案!】

“供体t-cUI”!那冰冷的代号像一记重锤砸在田翠的天灵盖上!是“仁心”!那个掌控着无数人生死、冷酷地划分“资源”等级的AI系统!它还在运行!它锁定了她!它在宣告对她的处置权!

“预案启动!准备镇静剂!快!”刚才还面无表情的护士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程序被意外触发的急促。她迅速从旁边的推车上拿起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装在一次性注射器里的淡蓝色药液,针尖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寒星。

另外两名护工立刻上前,一人死死按住田翠挣扎的肩膀,另一人粗暴地抓住她的左臂,用力将她的袖子捋到肘弯以上,露出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冰冷的消毒棉球用力擦拭过肘窝内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的寒意。

“不!放开我!”田翠嘶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指甲在护工的手臂上抓出血痕。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强制镇静!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镇压!是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贺兰容华虽然倒了,但这台被他精心打造的、吞噬生命的机器还在自动运行!它要执行最后的收割指令!

针尖那一点冰冷的寒芒,带着死亡的气息,稳稳地悬停在她因恐惧而剧烈搏动的血管上方,下一秒就要刺入!

极致的绝望和愤怒让田翠的视野一片血红。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坠入黑暗深渊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IcU那扇巨大的、厚重的双层隔音玻璃观察窗!

窗外,并非空无一人。

一张女人的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她的面容因挤压而有些变形,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刻骨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快意的眼睛——田翠绝不会认错!

是苏瑾宜!

她不再是那个穿着白大褂、温婉知性的医生。她身上的衣服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头发凌乱,额角似乎还有未干涸的血迹。最刺眼的是,她手里正高高举着一张染血的医生胸牌!那胸牌上的名字和照片被血污糊得一片狼藉,但那代表身份和权限的芯片一角,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苏瑾宜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隔着厚厚的玻璃,田翠听不见任何声音,却能清晰地“读”懂那口型传递的、淬着剧毒的诅咒:

“轮到你了……器官小偷的帮凶!”

那怨毒的眼神,那无声的控诉,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瞬间冻结了田翠的血液。苏瑾宜怎么会在这里?她举着谁的胸牌?她身上的血是谁的?她口中的“器官小偷”……难道是指……贺兰敏?还是整个贺兰家?

护士手中的针尖,带着冰冷的决绝,猛地刺下!

“啊——!”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田翠发出短促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怒喝,如同惊雷般在IcU门口炸响!伴随着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一股强大而混乱的气流猛地冲开了这间“白色监狱”近乎凝固的空气。

正准备推注药液的护士手猛地一抖,针头在田翠的皮肤里划出一道血痕。她惊愕地回头。

贺兰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像一道撕裂惨白背景的浓重阴影。他身上的昂贵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被扯开几颗纽扣的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和不知蹭上的什么污迹。他的头发凌乱,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不驯地贴在额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暴戾威压,如同被激怒的猛兽,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