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契约归零·血染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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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冰冷刺骨的液体顺着喉咙灌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奇异的腥甜,瞬间冲散了喉间的血腥。田翠猛地睁开眼,视野被刺目的无影灯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
“咳…咳咳!”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右眼空洞处那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全身仿佛被拆解重组般的虚弱。
“别动!田小姐!您刚醒!千万别动!”一个陌生的、带着焦急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冰凉的氧气面罩覆盖口鼻的触感。清凉的气流涌入肺部,稍稍缓解了那令人窒息的灼烧感。
田翠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在强光刺激下艰难聚焦。洁白的墙壁,闪烁的仪器,穿着无菌服的医护人员…这里是医院?或者…还是山顶别墅的密室?
记忆如同被砸碎的镜子,无数尖锐的碎片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切割:
——疗养院地下!自毁的烈焰!
——贺兰敏染血的胸膛!他倒下的身影!
——那枚滑落的染血婚戒…
——克隆体右眼吞噬芯片的恐怖景象!
——沈崇山苍老而决绝的脸!
——最后…是贺兰敏戒指爆发的金光!和自己意识被强行拽回的剧痛眩晕…
贺兰敏!
他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所有的混乱和虚弱!田翠猛地挣扎起来,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试图撑起身体!
“贺兰…敏…” 她破碎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下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极致的恐惧,“他…在哪…?”
右眼空洞处被纱布覆盖,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灼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左眼的视野——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血色薄纱,所有物体的轮廓边缘都带着模糊的光晕,而每个人的身体周围,竟然都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不同色泽的能量场**!医生是柔和的浅绿,护士是平静的淡蓝…这是…通感能力的变异?还是“火种”残留的诅咒?
“田小姐!您不能激动!”护士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安抚,“贺兰先生他…在隔壁重症监护室!沈老先生在守着!您先顾好自己!您刚做完紧急手术!右眼…神经坏死…永久失明了…”护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忍。
永久失明…
田翠的身体僵住了。右眼空洞的剧痛此刻变得如此真实而残酷。但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远不及护士后半句话的万分之一!
重症监护室!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失明的恐惧!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
“带…我去…见他…”田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扯掉碍事的氧气面罩,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下床,虚弱的身体却一阵摇晃,险些栽倒。
“不行!田小姐!您的身体状况…”
“让她去。”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田翠猛地抬头!
沈崇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下了染血的衣服,穿着一身深色的便服,脸色依旧苍白,胸前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他那仅存的独眼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哀伤。但他站得依旧笔直,如同一株饱经风霜却不肯倒下的老松。
医护人员看到沈崇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退开了。
田翠挣扎着站稳,左眼隔着那层血色薄纱,死死盯着沈崇山:“他…怎么样了?!”
沈崇山缓缓走到病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田翠苍白憔悴、右眼覆盖纱布的脸,看着她左眼中那异常清晰的、仿佛能看透灵魂的能量场感知。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地开口:
“命…暂时保住了。”
暂时…
田翠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但是…”沈崇山的声音更加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他的意识…陷入了最深度的昏迷。大脑皮层活动…近乎消失。医生…称之为‘不可逆的植物状态’。”
轰——!!!
如同无数道惊雷在田翠脑中同时炸响!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全靠扶住床沿才没有倒下!
植物人?!
不可逆?!
那个如同孤狼般暴戾、如同山岳般强大的贺兰敏…变成了…植物人?!
“不…不可能…”田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右眼纱布下渗出的淡蓝色粘液,滚烫地滑落,“他…他戒指…金光…他…”
“他强行接收了‘黑匣子’所有的数据洪流。”沈崇山的声音带着一种迟暮英雄的悲凉,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那是足以瞬间摧毁一百个普通人大脑的恐怖信息量…他用自己的意识…作为通道…作为缓冲…为你…争取了那一线生机…”他看着田翠,独眼中充满了复杂到极点的光芒——有痛惜,有无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那…唤醒他…唤醒他的办法呢?!”田翠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沾满泪水和粘液的手猛地抓住沈崇山的衣袖,“‘黑匣子’里!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母亲…她一定留了后手!她…”
沈崇山缓缓摇头,动作沉重得如同背负着山岳。“‘黑匣子’…是墓碑…也是钥匙…但不是给他的。”他看向田翠,目光锐利如刀,“它…是给你的。”
“给我?”田翠愣住了。
“明玉…她早就预见到了…敏儿的选择。”沈崇山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悠远和深沉的痛楚,“她知道…如果真有这一天…敏儿一定会不惜一切…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哪怕…燃烧自己。所以…她把‘普罗米修斯’计划…最终的真相…和…唯一的…‘钥匙’…留在了‘黑匣子’里…但解开的权限…是敏儿的戒指…和他的…生命烙印…”
生命烙印…
贺兰敏的生命烙印…随着他的意识沉寂…被封锁了?!
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田翠淹没!母亲留下了救赎的钥匙,但开启钥匙的权限…却掌握在已经无法苏醒的贺兰敏手中!这是一个死循环!一个无解的局!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田翠喃喃自语,失神的左眼茫然地扫过病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旁边一个连接着她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屏幕上,除了她的数据,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窗口——那是连接着隔壁病房、贺兰敏生命体征的同步监测。
代表贺兰敏脑电波的曲线…是一条令人绝望的、近乎休眠的平线。
然而…
就在田翠目光触及那条平线的瞬间!
她的左眼视野猛地一阵剧烈波动!眼前那层血色薄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那条代表贺兰敏脑电波的平线…在她的“视界”里…竟然…扭曲了!
不!不是扭曲!
是那条平线下方…极其深邃的、仿佛意识最底层的黑暗中…
无数极其微弱、却异常活跃的、闪烁着不同色泽的…光点…如同夏夜荒野中飞舞的萤火虫…正在…无声地搏动、闪烁、流动!
它们彼此连接、交织、湮灭、重生…构成了一幅庞大、复杂、充满混乱却又隐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星图!
这是…什么?!
贺兰敏沉寂的意识海深处…潜藏的东西?!
田翠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的通感能力…在失明和“火种”冲击后变异的能力…竟然能“看”到意识层面的微观活动?!
“苏晚晚…克隆体…”田翠猛地抬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那个克隆体…在哪?!”
沈崇山眉头紧锁:“在别墅地下最底层的超低温封存舱。能量核心被你的意识回归强行压制后,载体处于不稳定状态,随时可能崩溃。只能暂时冻结。你问这个干什么?”
“带我去看她!现在!”田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挣扎着,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推开沈崇山试图搀扶的手,踉跄着朝病房外走去!左眼的视野死死锁定着同步监测屏幕上、贺兰敏意识深处那片无声闪烁的“星图”。
连接!
她需要一个更强的连接!一个能让她意识深入贺兰敏那片“星图”的连接!那具被她的“火种”力量污染、又被芯片强行激活的克隆体…是唯一的媒介!是最后的桥梁!
沈崇山看着田翠踉跄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看着她左眼中那异常明亮、仿佛燃烧着某种疯狂火焰的光芒,最终没有阻拦。他沉默地跟了上去,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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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底层,超低温封存室。
寒气如同实质的白色雾气,在地面缓缓流淌。巨大的圆柱形冷冻罐矗立在房间中央,厚重的特种玻璃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罐内,充盈着接近绝对零度的液态氦气。在那些如同凝固的蓝色宝石般的液体中央,悬浮着那个属于“苏晚晚”的克隆体。
她如同沉睡在冰河世纪的精灵,身体被一层薄薄的冰晶覆盖,长发冻结成静止的瀑布。右眼处,被芯片嵌入的伤口也被冰封,只留下一个微小的、覆盖着蓝色冰晶的凹痕。那点曾经炽烈的金芒,此刻被极寒封印,如同被冰封的火种。
田翠站在冷冻罐前,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侵入骨髓,让她虚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左眼的视野穿透厚重的冰霜和玻璃,清晰地“看”到克隆体体内那被强行冻结、却依旧在微观层面极其缓慢搏动、流转的幽蓝与金色交织的能量流。
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只完好的左手,掌心轻轻贴在了冰冷刺骨的冷冻罐外壁上。
“田小姐!低温会冻伤…”旁边的医护人员惊呼。
田翠置若罔闻。她闭上左眼,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全部的精神、全部变异后的通感能力、全部对贺兰敏苏醒的渴望…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掌心与冰冷罐壁的接触点,疯狂地涌向被冰封的克隆体!
目标——那被冻结在她右眼核心的、属于贺兰敏戒指的生命烙印碎片!以及…与她自身“火种”本源同源的能量连接!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感,顺着冰冷的罐壁传回!田翠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了无数冰冷的、混乱的碎片——克隆体被创造的痛苦、被“火种”污染的恐惧、被芯片强行激活的撕裂感…以及…最后时刻,贺兰敏戒指金光贯入时,那股温暖而磅礴的生命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