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三场暴雨来临时,白露正在屋檐下抢救她的草药。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雾给整个院子蒙上一层薄纱。她刚把最后一筐紫苏搬进屋里,转身就撞上一堵\"墙\"——烛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龙角上挂着五六只湿漉漉的山雀,活像个移动的鸟窝。
\"后山的溪水暴涨,\"他递过一株沾着泥浆的植物,\"在崖边发现了这个。\"
白露接过那株开着蓝紫色小花的草药,呼吸一滞:\"六月雪?这不该长在我们山上!\"
烛阴的龙尾轻轻扫过门槛,带进来一串水珠:\"灵气紊乱的副作用。接下来还会看到更多反常的东西。\"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院角的梨树突然抖了抖枝干,几颗青梨\"扑通扑通\"掉进积水里,眨眼间长出了淡粉色的蘑菇伞盖。
白露蹲下来戳了戳那些蘑菇,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能吃吗?\"
\"理论上可以。\"烛阴也蹲下来,龙角上的山雀们扑棱棱飞走,\"但吃完可能会暂时变成蘑菇精。\"
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清晨,白露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陈药师,老人怀里抱着个用蓑衣包裹的物体:\"丫头!快看看这个!\"
蓑衣掀开,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眉心有一簇火焰状的红毛。更奇怪的是,它脖子上挂着个青铜铃铛,铃舌竟然是一颗缩小版的龙晶。
烛阴的瞳孔骤然收缩:\"青丘的狐族?\"
小狐狸虚弱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看到烛阴的龙角时亮了一下。它挣扎着伸出前爪,露出被黑色荆棘缠绕的伤口。那些荆棘像活物般蠕动,每动一下,小狐狸就痛苦地抽搐。
\"是饕餮的诅咒荆棘。\"烛阴的龙角泛起微光,\"必须立刻...\"
他话音未落,小狐狸突然张口吐出一团青烟。烟雾在空中凝结成画面:群山之间的某个山谷里,无数黑色荆棘正从地底涌出,缠绕着十几只昏迷的狐狸。画面中央,一个红发少女被荆棘吊在半空,九条尾巴无力地垂着。
\"精卫?!\"白露惊呼。
烛阴的表情变得凝重:\"不,是青丘的九尾狐。\"他轻轻触碰小狐狸的额头,\"你是来求救的?\"
小狐狸点点头,突然咬破自己的爪子,将血滴在烛阴的龙角上。血珠接触龙角的瞬间,一幅地图在白露脑海中闪现——那是一条穿过地下暗河的隐秘路径,终点是群山环抱中的青丘谷。
\"我知道这条路!\"白露翻出爷爷的旧地图,\"在鹰嘴崖背面,爷爷标注过'狐嫁道'...\"
烛阴检查着小狐狸的伤口:\"青丘与这座山有古老的盟约。但带着诅咒荆棘赶路太危险了,必须先...\"
他的治疗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后院传来梨树倒地的巨响。白露冲到窗边,看到远处的山脊线上,一道黑气如同巨蛇般扭动着升入乌云。
\"饕餮在加速复苏。\"烛阴的指甲变形成爪状,\"必须兵分两路——我去青丘,你留在山上稳定地脉。\"
白露刚想反对,小狐狸突然挣扎着跳到她肩上,用鼻子碰了碰她掌心的青铜树烙印。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年幼的自己在山路上跌倒,是只红毛狐狸用尾巴卷来了止血的草药。
\"我...认识它们?\"
\"守山人与青丘的缘分。\"烛阴解下小狐狸的铃铛系在她手腕上,\"准备药囊,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暴雨中的山路几乎无法辨认。白露跟在烛阴身后,看着他用龙角的光芒驱散迷雾。小狐狸蜷在她的斗篷里,时不时用鼻子指向岔路。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植被变得越来越怪异——竹子开出金属光泽的花,蕨类蜷缩成螺旋状的弹簧,甚至还有几株会躲着人走的蒲公英。
\"灵气过载。\"烛阴拨开一丛发光的灌木,\"抓紧我,前面是断崖。\"
他揽住白露的腰纵身一跃。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落地时他们已站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垂挂着水晶帘般的藤蔓,每一片叶子都在雨中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洞内的景象让白露屏住呼吸——整条隧道壁上都镶嵌着发光的晶石,形成一幅连绵不绝的壁画。最古老的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近几百年的画面依然鲜明:着古装的山民与狐狸共同举行仪式,穿民国学生服的少女给受伤的狐崽包扎,还有——
\"爷爷?!\"白露停在一幅壁画前。画中的老人正在给一只九尾红狐喂药,旁边站着个穿开裆裤的小女孩,手里攥着朵野花。
烛阴的指尖轻抚那个小女孩的轮廓:\"缘分比想象的更深。\"
隧道尽头是一道瀑布。烛阴折下寸许龙角抛入水中,瀑布立刻分成两半,露出后面的青铜大门。门上的狐首浮雕睁开眼,在看到小狐狸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门开的瞬间,腐臭的黑雾扑面而来。白露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本该是世外桃源的青丘谷,此刻变成了荆棘地狱。原本晶莹的狐族建筑被黑色藤蔓缠绕,几十只狐狸像琥珀中的昆虫般被困在荆棘茧里。谷地中央的祭坛上,九尾狐少女被吊在半空,长发垂落如血瀑。
\"不要直接触碰荆棘!\"烛阴拦住想要冲上去的白露,\"那是饕餮的消化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