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皇后身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深沉的猜忌:“皇后!今日之事,朕需要一个交代!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回你的景仁宫,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是变相的软禁!是皇帝对皇后越界行为的严厉敲打!
皇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腾的怨毒和一丝更深的忌惮,声音依旧平稳:“臣妾……遵旨。” 她知道,皇帝此刻的怒火已无法平息,硬顶只会适得其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微弱的安陵容和那枚黯淡的净魂铃,在剪秋的搀扶下,带着方士和景仁宫的人,如同败退的阴影,无声地退出了翊坤宫。
皇帝的突然驾临和雷霆处置,暂时压制了皇后的杀局,却也将华妃推入了另一个未知的囚笼,安陵容更是生死未卜。
侍卫上前,粗暴地将依旧在无意识抽搐的华妃拖起。就在侍卫的手即将触碰到华妃手臂的刹那——
“且慢!”
一个苍老、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古钟暮鼓,从翊坤宫侧门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身着深褐色宫装、气质沉肃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乘不起眼的青呢小轿,缓缓行来。轿帘掀开,露出里面端坐着的一位老妇人。她身着石青色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浑浊却沉淀着岁月磨砺出的智慧与威严。正是久居深宫、早已不过问俗事的**太后乌雅氏**!
太后?!她怎么会来?!
皇帝胤禛也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上前一步:“皇额娘?您怎么……”
太后抬手,止住了皇帝的话。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扫过被侍卫拖拽的华妃,扫过血泊中的安陵容,最后落在皇帝脸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皇帝,哀家老了,本不想过问这些纷争。但方才在慈宁宫,哀家心绪不宁,仿佛听到有幼童悲泣,又有清铃震响,扰得哀家无法安眠。”
她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皇帝,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年氏虽有过错,但终究是皇帝你的妃子,也曾为皇家开枝散叶(意指华妃曾小产)。她如今这副模样,哀家瞧着……倒不像是邪祟,更像是中了什么阴损歹毒的算计,伤了根本,心神失守。”
太后的目光转向昏迷的华妃,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悲悯:“皇帝,把她交给哀家吧。慈宁宫后殿清静,也还有些懂些古法调理的老嬷嬷。让哀家……替皇帝看看,她这‘疯病’,到底还有没有救。”
太后的话,如同在汹涌的暗流中投下了一块巨石!皇帝胤禛的脸色变幻不定。太后的出面,无疑给了华妃一线生机,但也打乱了他的处置计划。更重要的是,太后话语中那“阴损歹毒的算计”、“伤了根本”的暗示,如同细针,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不愿深究的隐秘。
他看着太后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状若疯魔、气息奄奄的华妃,最终,眼中翻腾的暴戾缓缓压下,化为一片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皇额娘慈悲。”胤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沙哑,“那就……劳烦皇额娘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华妃交给太后的人。
太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动作虽不温柔,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道,从侍卫手中接过了依旧在抽搐的华妃,将她扶上随行而来的另一顶小轿。
太后的目光最后似有若无地扫过地上那枚黯淡的净魂铃和昏迷不醒的安陵容,没有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瞥。青呢小轿抬起,在深褐色宫装队伍的簇拥下,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尚未褪尽的夜色,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
翊坤宫的庭院里,只剩下遍地狼藉、皇帝的怒火、侍卫的肃立,以及倒伏在血泊中、灵魂深处正经历着惊天剧变的安陵容。
而安陵容那濒临溃散的识海深处,在系统强行构建的“灵魂壁垒”内,在暗金色数据流、紫色源力侵蚀和净魂铃最后灵性的疯狂纠缠中,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灵魂烙印最深处的、属于弘晖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传递出来,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最后的警示:
【……姐姐……小心……四……四……郎……他……也……被……锁……着……慈宁……有……眼睛……看……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