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风卷着血腥气钻进赵云的营帐时,他正对着案上那片槐树叶出神。
叶背的松木碎屑在烛火下泛着暗黄,像撒了把碎金——这是他方才巡营时,故意用枪尖挑落的。
\"赵将军。\"帐外传来亲兵压低的嗓音,\"张副将到了。\"
张绣掀帘的动作带着股风,腰间环首刀的铜环撞在帐钩上,叮铃作响。
他甲胄未卸,肩甲还沾着白天守城时的血渍:\"这么急召末将,可是曹军有动静?\"
赵云将树叶推过去:\"东南方的木料堆,是井阑。\"
张绣的手指刚碰到树叶便顿住了。
他在军伍里混了二十年,自然知道井阑意味着什么——那是比普通箭塔高丈余的木架,立起来能俯瞰城墙,到时候曹军的连弩手居高临下,城上守军连抬盾牌的机会都没有。
\"今夜必须烧了它。\"赵云的指节叩在案上,震得烛火晃了晃,\"曹操被张辽的佯攻搅了整夜,巡哨换了三轮,此刻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张绣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赵云腰间的鱼肠刀,刀鞘上的鱼鳞纹在火光里泛着幽蓝——那是刘备去年亲手系的丝绦,此刻正随着赵云的呼吸轻轻摆动。\"末将愿带两千人跟您去。\"他说,\"但得留三千守城门,防着曹军趁机偷城。\"
\"够了。\"赵云起身取枪,龙胆亮银枪的枪缨扫过案角,将那片槐树叶卷进袖中。
他转身时,铠甲上的兽面吞口在帐布上投下狰狞的影子,\"半个时辰后,南城门集合。
马掌裹布,刀鞘塞棉,谁弄出动静,军法处置。\"
南城门的吊桥放下时,连守城门的老兵都没听见响动。
三千骑兵像一群黑鸦,顺着荒草沟往东南方摸去。
赵云走在最前,银枪斜指地面,枪尖偶尔刮到石块,溅起几点火星,又迅速被夜色吞没。
曹军的营寨渐渐近了。
篝火的红光透过稀疏的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亮斑。
赵云勒住马,听见巡夜士兵的哈欠声——两个持矛的小兵缩在草垛后,其中一个正往嘴里塞冷饼,饼屑落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响。
\"左队绕后堵营门,右队截杀巡哨。\"赵云的声音比夜风还轻。
他摘下腰间的鱼肠刀,刀身出鞘半寸,寒芒映得瞳孔发亮。
变故起于左队接近营门的刹那。
一个喝多了的曹军伙夫踉跄着出帐解手,正好撞在右队的马腿上。\"有贼——\"他的尖叫刚出口,便被赵云的银枪挑断了喉管。
营寨里炸了锅。
火把接二连三地亮起,照见数百骑黑甲军如狼入羊群。
曹军骑兵统领荀彪提着铁脊矛冲出来时,正看见自家巡哨像割麦子似的倒了一片,为首那员银甲将的枪尖上,还滴着方才那伙夫的血。
\"大胆!\"荀彪拍马舞矛,矛尖带起风声直取赵云咽喉。
他白天见过这员将,在城墙上挑落曹洪护腕时那股子狠劲,此刻倒成了他立威的由头——只要杀了这人,回去就能跟主公讨个偏将军当当。
赵云却连枪都没举。
他伏在马背上,银枪顺着马颈滑向右侧,在荀彪的矛尖擦过他头盔红缨的瞬间,突然翻腕刺出。
枪尖从荀彪的肋下甲缝钻进去,带出一串血珠。
荀彪瞪着眼睛从马上栽下来,铁脊矛砸在地上,惊得他的坐骑长嘶着往营外窜去。
\"统领死了!\"曹军士兵的喊叫声比火把更亮。
赵云趁机拍马冲进木料堆,银枪往空中一挑——这是行动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