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冷箭突然穿透他的右胸。
苏由踉跄着栽倒,虎符\"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头顶的天空,云层正被风吹散,露出一线青蓝——像极了家乡汾水的颜色。
恍惚间,他听见城门轰然倒塌的巨响,听见曹军喊着\"杀男丁,抢粮草\"冲进来,听见小顺子在远处哭嚎:\"将军!
将军你醒醒!\"
当张辽的援军杀到上党城下时,看见的是漫城的火光。
他的银枪挑飞最后一个曹兵的头颅,血溅在护心镜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城楼上的\"刘\"字旗已经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是曹洪的\"洪\"字黑旗。
火舌舔着粮仓的木梁,焦糊的米香混着血腥气,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主公!\"他勒住战马,望着城破处堆积的尸体,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王门将军的尸体被拖在马后,铠甲上的鳞片早被剥光;苏由将军靠在女墙边,胸口的箭羽随着风轻轻晃动,虎符在他脚边闪着暗黄的光。
\"撤!\"他的银枪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血珠落进泥土里,\"退守太原!\"
太原的军帐里,烛火跳得像团活物。
陈子元的手指停在地图上\"上党\"二字,指甲几乎掐进绢帛里。
他面前跪着浑身是血的小顺子,声音还带着哭腔:\"苏将军...苏将军到死都攥着虎符,说要替陛下守江山...\"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张辽掀帘而入,铠甲上的血已经凝成黑块,见到陈子元时突然单膝跪地:\"子元,是我来迟了。\"
陈子元弯腰扶起他,触到铠甲时才发现那血不是张辽的——是他怀里抱着的,王门将军的半块令牌。\"不怪文远。\"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了帐外的夜色,\"上党失守早在意料之中,曹洪带了三万精兵,我们能拖到今日已是奇迹。\"
他转身指向地图,指尖从\"泾阳\"划到\"义与\":\"传令下去,放弃泾阳。\"
帐中一片抽气声。
张辽猛地抬头:\"泾阳是太原的门户!
放弃泾阳,太原就...\"
\"保义与的三万将士。\"陈子元打断他,手指重重按在\"义与\"上,\"泾阳只有五千人,守不住;义与有三万精锐,守得住。
曹洪要的是粮仓,我们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众人,\"是能翻局的筹码。\"
帐外起风了,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陈子元摸出火漆印,在密信上重重按下去。
红色的蜡油滴在\"陈\"字纹章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上党城破时那缕黑烟——那是苏由将军发出的最后信号,也是他与时间的最后赛跑。
\"去把虎贲营的统领叫来。\"他对亲卫低声道,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挑五千最精锐的骑兵...准备夜袭。\"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映得眼底的光愈发幽深。
帐外的更鼓敲过三更,他望着地图上的\"上党\",突然伸手抹掉那两个字——墨迹未干,却像被血浸透了般,在绢帛上晕开一片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