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龙涎香混着晨露的潮气,十二盏青铜灯树将金漆梁柱照得发亮。
刘备扶着龙案起身时,玄色冕旒垂落的玉珠轻晃,映得他眼底的青黑更重——这已是第三日未合眼,北方上党被曹洪十万大军压境,南方江夏又遭山洪冲毁粮道,昨日陈宫递来的军报上,\"军民争粮\"四字几乎要灼穿绢帛。
\"陛下,末将有策。\"
甘宁的声音像破云的箭。
这位裹着玄铁鱼鳞甲的海军大将跨步出列,袍角带起风掀动案上竹简,\"陈使君新筹的二十万石粮草,可分作两半:十万石急送北方,解上党守军燃眉;余下十万石开仓放赈,稳住江夏民心。
虽非长久之计,却能撑过这月。\"
殿中原本低抑的议论声突然断了。
陈登正捧着茶盏的手顿住,茶水溅在官服上晕开深色水痕;站在末位的老臣王朗扶着玉圭直起腰,浑浊的眼睛亮了些;连向来寡言的陈宫都抬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算筹。
刘备的手指在龙案上轻叩两下。
他望着阶下这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水军统领——半年前还是在长江里劫商队的\"锦帆贼\",如今却能站在这金殿上,说出\"分粮\"这般切中要害的话。\"兴霸可知,分粮后若夷洲海船再迟半月......\"
\"陛下请看。\"甘宁未等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卷染着海腥味的帛书,\"末将上月派往夷洲的船队传回消息,当地晚季稻已抽穗,两月后便能收百万石。
臣以项上人头作保,这季粮足够补上缺口。\"
殿中霎时响起抽气声。
年轻的虎贲中郎将捶着腰刀笑出声:\"天佑大汉!\"王朗的玉圭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连陈宫的算筹都停了——百万石粮,足够支撑上党守军三月有余,更能让江夏的流民吃上热饭。
刘备的朱笔\"啪\"地落在舆图上。
他俯身时冕旒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自进位汉中王以来,他见过太多\"捷报\",却极少有这般能真正解渴的。\"陈使君,\"他抬眼看向左侧的徐州太守,\"你筹粮时与世家周旋,可知这些粮......\"
\"陛下。\"陈登早将一卷黄绢捧在掌心,展开时墨迹未干的名字层层叠叠,\"徐州糜氏捐粮三万石,琅琊王氏赠绢五千匹,就连江夏被冲毁的农庄,也有百姓自发捐出存粮——\"他指尖划过\"刘氏\"二字,声音微颤,\"是当年随陛下从涿郡起兵的老兵,如今虽已卸甲归田,仍凑了千石粮。\"
龙案后的烛火忽明忽暗。
刘备的指尖停在\"刘氏\"上,仿佛能触到那些布满老茧的手,当年在涿县卖草鞋时,就是这些人跟着他在雪地里啃冷馍。
他抬头时眼眶微热,声音却稳得像定军山:\"传旨,北方粮车今日启程,每车派两队虎贲护送;江夏开仓时,命各县令亲自监赈,若有贪墨......\"他扫过阶下众人,\"杀无赦。\"
\"陛下圣明!\"
\"臣等愿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