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鸦。
陈子元勒住缰绳时,后颈的冷汗已浸透中衣——他原打算直接回丞相府整理奏报,可老周说的\"北仓新米怪味\"像根细针,扎得他在半道猛地掉转马头。
太史慈帐前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他掀帘进去时,正见那员虎将蹲在火盆边,用短刀挑开染血的布帛。
青铜虎符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曹\"字纹路像道伤疤。
\"子义。\"陈子元声音发涩,\"方才在马上想起件事——临朐粮仓的火。\"
太史慈的刀尖\"当啷\"掉在陶盆里。
他猛地站起,皮甲上的鳞叶相互撞击,\"半月前军报说雷击起火?\"
\"雷击?\"陈子元从袖中摸出卷皱巴巴的纸,是今早被他随手压在案头的密报,\"我让人重查了火场灰烬。\"他展开纸页,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焦黑的木片,\"这是从炭堆里筛出来的,浸过桐油的引火绳。\"
太史慈的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抬手捶向帐柱。
松木柱子发出闷响,震得案上茶盏跳了两跳,\"那北仓的米...\"
\"老周说的怪味。\"陈子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让府里的医官尝了——是微量鼠药。\"他望着太史慈骤缩的瞳孔,\"每日掺一点,吃不死人,却能让士兵腹泻乏力。
等真到了战时...\"
帐外忽有夜枭啼叫,拖得老长的尾音像把钝刀。
太史慈突然抄起案上酒坛,仰头灌了半坛,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徐州的粮车被截时,末将还想着是山贼贪财。
合着那些粟米早被倒腾去了许都、柴桑!\"他猛地攥住虎符,指节发白,\"大人,末将带三千轻骑,今夜就去涪水关——\"
\"不可。\"陈子元按住他手腕,\"你若大张旗鼓,幕后的人早把尾巴擦干净了。\"他从怀中摸出块玄色令牌,\"赵统的三百亲卫明早到,全穿民夫打扮。
你让他们混进运粮队,专查车底夹层、押粮兵的私囊。\"
太史慈盯着令牌上\"翊军\"二字,忽然单膝跪地。
皮甲与地面相碰的声响惊得烛火摇晃,\"末将无能,连自家粮道都守不住。\"他声音发哑,\"那些跟着末将从北海打到益州的兄弟...上个月还说要等打完这仗,带两袋新米回家熬粥给老娘喝。\"
陈子元弯腰将他扶起,掌心触到对方甲胄下凸起的骨节——这员能开三石弓的猛将,竟瘦得硌手。
他喉头一紧,\"子义,你我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他望着帐外渐起的薄雾,\"有人要拆蜀汉的根基,从粮道拆,从军心拆。\"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陈子元已站在承明殿外。
晨雾里,他望着殿门上方\"汉\"字大匾,忽然想起十年前初遇刘备时,那人也是站在这样的晨雾里,说\"汉家的天,总要有人撑着\"。
\"丞相请。\"小黄门掀起绣金门帘,殿内的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刘备正倚在御案前看军报,乌发间已添了几缕霜白。
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竹简,\"子元,太史慈的军粮...\"
\"主公。\"陈子元刚开口,右首的户部尚书陈震便插话:\"臣有本要奏!\"他抹了把额角冷汗,\"今岁北方旱情比往年重三成,加上粮道被截,库里的存粮只够支撑三个月。\"他偷眼瞥向刘备,\"老臣愚见,可裁撤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