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西门的青石板被擦得发亮,三十张红漆木桌沿着城墙根一字排开,桌案上的青铜酒樽还沾着晨露——这是子时刚从韩遂地窖里搬出来的葡萄酒,果香混着泥封气息,在风里飘出半里地。
陈子元站在主位前,指节叩了叩腰间玉牌。
玉牌是刘备亲赐的虎符改制,边角磨得圆润,倒像块养了十年的老玉。
他望着陆续进场的羌王们,目光掠过他们腰间的兽牙挂饰、臂上的铜环,最后停在最前排那个裹着狼皮大氅的老者身上——迷当,西羌最年长的大首领,左耳垂着九枚银铃,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军师,酒温好了。\"赵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银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的手虚按在青釭剑上,看似在看酒坛,实则余光扫过每个羌王的脚步:有个穿羊皮坎肩的年轻首领总往西边望,那里是祁连山余脉;还有个戴鹰羽冠的,手指总蹭腰间短刀的雕花,刀鞘磨得发亮,显然常握。
陈子元没应声。
他在等一个人——候选。
三天前截获的密信里,于禁写\"候选若得羌骑三千,当破金城东门\"。
此刻候选正缩在第三排,穿件褪色的锦袍,脖子上还挂着韩遂赏的金项圈,目光却黏在迷当的狼皮大氅上,像条等主人丢骨头的狗。
\"诸位!\"陈子元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场中嗡嗡的私语。
他抬手,身后八个甲士抬出八口黑檀木匣,匣盖掀开的刹那,刀鸣震得酒樽嗡嗡作响。
羌王们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第一口匣里是丈二长枪,枪头雕着云纹,枪杆缠着玄铁——正是赵云惯用的龙胆亮银枪的仿制品,枪尖映出迷当瞳孔里的惊色。
第二口是环首刀,刀身泛着幽蓝,刀背刻着\"破羌\"二字,有个年轻首领伸手要摸,被旁边老者扯住手腕,指甲在他手背掐出红痕。
\"这八口兵器,是陈某人从洛阳武库寻来的。\"陈子元指尖划过第三口匣的青铜锁,\"今日设擂,诸位勇士可上台试手。
赢了的,兵器归你;输了的......\"他突然笑了,\"也不打紧,酒管够,肉管饱。\"
场中静了片刻,随即炸开一片议论。
穿羊皮坎肩的年轻首领猛地站起来,腰间兽牙撞得叮当响:\"我来!\"他刚要往擂台走,迷当的银铃先响了——老者端起酒樽,仰头饮尽,酒液顺着胡子滴在狼皮上:\"小狼崽子急什么?\"他声音像砂纸磨石,\"陈军师的酒,比刀快。\"
赵云的拇指在剑鞘上轻轻一按。
他看见候选的喉结动了动,手悄悄攥紧了锦袍下摆;那个戴鹰羽冠的首领摸出火折子,连点三次才点着旱烟,火星子掉在地上,滋滋灭了。
\"大首领说的是。\"陈子元转身,从甲士手里接过半块炊饼——还是昨夜揣在怀里的,边缘硬得硌牙。
他咬了一口,饼屑落在玉牌上,\"先喝酒,后试刀。
当年高祖设鸿门宴,项庄舞剑;今日陈某设庆功宴,舞的是......\"他望着迷当的眼睛,\"是人心。\"
迷当的银铃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