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跑下去,等太阳出来,赤兔马能把咱们的影子都追上。\"
马超望着东天泛起的鱼肚白,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解下外袍裹住身边昏迷的小校,手指触到怀中的虎符——那是父亲马腾临终前塞给他的,如今虎符上的鎏金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青铜。\"去汉中。\"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块裂开的石头,\"张鲁与韩遂有旧怨,或许肯容咱们。\"
\"魏郡到汉中要过陈仓。\"庞德的匕首\"当\"地扎进雪地,\"曹操在陈仓布了五千人马,咱们这点人...连塞城门缝都不够。\"
山风卷着雪粒灌进坳口,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马超摸出火折子,想烧堆篝火,可潮湿的枯枝只冒黑烟。
他望着那团挣扎的火苗,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洛阳,那个替他付了赌债的年轻书生。
当时那书生摇着折扇说:\"孟起若有一日困于绝境,可往东南寻我。\"后来他才知道,那书生叫陈子元,如今在刘备帐下当军师。
\"主公!\"前哨的斥侯连滚带爬冲进来,铠甲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林子里...林子里有人!\"
马超的玄铁枪已经在手。
他顺着斥侯指的方向望去,雪松林的阴影里走出个灰衣人,腰间挂着块玄鸟玉佩——那是当年洛阳文人圈子里最时兴的样式。
灰衣人走到五步外停住,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珏:\"马将军可还记得,十年前在洛水河畔,替你解了赌债的陈三公子?\"
马超的手猛地一抖,玄铁枪砸在雪地上。
他认出那玉珏——当年他输红了眼,把母亲留下的玉珏押给赌场,是陈子元用半块自己的玉珏作保,才把东西赎回来。\"你是...左将军的人?\"他声音发颤,像个久旱的人突然看见泉水。
\"正是。\"灰衣人将玉珏递过来,指尖冻得通红,\"子元先生说,将军当年救过落水的黄衫少年,那少年如今是左将军帐下主簿。
他还说,武关的粮草已经备齐,云长将军带三千校刀手在三十里外接应。\"
庞德的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像刀子:\"如何证明?\"
\"将军可派人去看。\"灰衣人指向东南方,\"林外有三匹快马,鞍鞯上有左将军的飞凤标记。\"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子元先生还说,当年将军说'若有一日走投无路,必不负书生一诺',不知这诺,将军可还记得?\"
马超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那个雪夜,陈子元蹲在赌场后巷替他包扎伤口,说:\"这天下,总得有个不屠城、不杀降的主公。\"如今他的西凉军死的死散的散,韩遂要他的命,曹操要他的血,唯有这半块玉珏,还带着十年前的温度。
\"走。\"他弯腰拾起玄铁枪,枪尖挑起地上的积雪,\"哪怕是陷阱,也比死在这荒山里强。\"
灰衣人当先走进松林。
残兵们互相搀扶着起身,冻僵的手指重新扣紧缰绳。
马超翻身上马,回头望了眼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潼关——那里有他的妻女,有他的兵甲,有他曾以为能千秋万代的西凉。
现在他只有怀里的半块玉珏,和东南方那点若有若无的希望。
而在百里外的新野城,张飞正拍着议事厅的檀木案几,豹眼瞪得溜圆:\"军师!
马超那小子要是真投了咱们,得赶紧把武关的粮道疏通——\"
诸葛亮摇着羽扇,目光落在案头刚送到的密报上。
密报是暗卫十六写的,字迹还带着雪水洇开的痕迹:\"马超见玉珏,已随使者往武关。\"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案角,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翼德莫急,且看这局棋,如何落子。\"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漏进一缕晨光,正落在诸葛亮案头的《六韬》上,将\"兵者,诡道也\"几个字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