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临终托孤,暗流涌动(2 / 2)

子时的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有人拿碎瓷片刮。

田丰裹紧斗篷,望着无终城的火把在雪雾里忽明忽暗。

城门守军验过符节,放他进去时,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袁绍的手谕还带着体温,可摸起来像块冰。

议事厅的炭火烧得太旺,田丰的额角沁出细汗。

对面的陈子元倚着胡床,手里转着枚玉扳指,玄色直裾上还沾着草屑,显然刚从军营回来。

\"田别驾大冷天来,总不是为了叙旧?\"陈子元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两把刀,\"是袁本初病了?\"

田丰的脊背绷得像弓弦。

他端起茶盏,指尖却抖得碰响杯沿:\"陈先生说笑了。

我家主公愿以河间三县换...换边境安宁。\"

\"三县?\"陈子元的扳指\"咔\"地停住,\"前月袁军在易水杀了我军三十个斥候,首级挂在城门上晒了半月。\"他倾身向前,目光像锥子扎进田丰眼底,\"田别驾的手在抖。

袁本初...是不是快咽气了?\"

茶盏\"啪\"地碎在案上。

田丰望着溅在陈子元靴面上的茶水,喉结动了动:\"陈先生莫要...\"

\"你进城门时,马缰绳勒得太紧,马嘴都渗血了——急着赶路。\"陈子元的声音突然放轻,\"方才说'主公'时,你咬的是后槽牙,像在说一个将死的人。\"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军报,\"还有,袁军突然调颜良去黎阳,幽州兵力减了七成...除了主公有变,还有什么能让袁本初这么急?\"

田丰觉得后颈发凉。

他想起方才过护城河时,看见冰面下有鱼影游动——此刻的自己,何尝不是被陈子元盯着的鱼?

\"陈先生要什么?\"他咬着牙。

陈子元笑了,笑得像春风化雪:\"要袁尚继位后,开放上谷的马市。

要审配的侄子从代郡调走。

还要...\"他顿了顿,\"田别驾回营后,替我带句话给袁尚——他哥哥们的刀,可比我的箭快。\"

归营的路比来时更冷。

田丰望着远处火把连成的线,知道那是淳于琼的粮队在移动。

雪地上有新踩的马蹄印,深的是重甲骑兵,浅的是轻骑——袁谭的人来了?

袁熙的?

他掀帘进帐时,军医正给袁绍换绷带。

老人的手垂在榻边,像两段枯树枝。

审配红着眼睛递来一方丝帕:\"主公最后说...说让尚儿穿那身玄色祭服。\"

田丰接过丝帕,闻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袁绍常用的熏香。

帕子上有几个血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指甲抠的:\"护尚。\"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

田丰掀帘望去,只见东边的雪地里,隐约有火把在移动,像一条蜿蜒的火蛇。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陈子元的条件还没回,袁谭的使者怕是要到了,袁熙的信鸽说不定已在天上飞。

\"田先生。\"袁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父亲他...他没气了。\"

田丰转身时,看见三公子的狐裘上沾着血,不知道是袁绍的,还是谁的。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洛阳书肆第一次见袁绍,那人拍着他肩膀说:\"元皓,跟我回冀州,我们做一番大事业。\"

可此刻,帐外的雪还在下,把新踩的马蹄印慢慢盖住。

田丰望着袁尚颤抖的肩头,又望了望东边渐起的尘烟,突然觉得这雪,要下很久很久。

临淄城的灯火隔着十里就望见了。

陈子元扯了扯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

他摸了摸怀里的军报——田丰的反常,袁绍的调兵,都印证了他的猜测。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梅香,他突然想起蔡琰窗下那株老梅,这时候该开了吧?

\"驾!\"他一夹马腹,黑马如离弦之箭冲进夜色。

前方的城门楼子越来越清晰,他仿佛看见蔡琰站在檐下,月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手里端着那盏青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