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羊头引狼,马城血战(1 / 2)

袁绍大营的篝火被夜风吹得噼啪作响,郭图的玄色大氅在火光里翻卷如鸦翼。

他攥着那份染血的战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主公请看,高句丽折兵三千,幽州守军半数困在高显城——此时不夺渔阳、上谷,更待何时?\"

帐中炭火正旺,袁绍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当年何进赠的信物,此刻触感竟如冰棱。

郭图的声音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他心里的贪念:\"那陈子元不过是南阳书生,靠嘴皮子哄得刘备团团转。

真论起排兵布阵,哪及得上我河北儿郎?\"

\"不可!\"

沮授的声音撞破帐帘,带起一阵冷风。

这位白发谋士踉跄着上前半步,玄色深衣下摆沾着未掸尽的雪屑:\"乌桓蹋顿率三万骑仍在代郡游弋,若此时分兵幽州,蹋顿乘虚而入,我军腹背受敌!\"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战报上:\"且陈子元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袁绍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他记得半年前与刘备会盟时,那年轻谋士站在阶下,眼尾微挑的模样——明明是笑,却像能看透人心。

可此刻郭图递来的地图上,幽州八郡的地名泛着金光,刺得他心跳如擂鼓。

\"公与(沮授字)莫急。\"郭图突然放软语气,伸手按住沮授欲抖的衣袖,\"我已遣细作探过,陈子元正随刘备往荆州调粮,半月内回不得幽州。

待我军拿下上谷,就算他长了翅膀——\"他猛地攥紧地图,\"也只能看着咱们把城墙砖都搬回冀州!\"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咚——袁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郭图眼角带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当年在洛阳赌坊赢钱时的模样;沮授眼眶发红,喉结上下滚动,分明还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退下吧。\"袁绍突然起身,貂裘滑落在案几上,\"明日辰时,再议。\"

郭图的笑意更深了。

他弯腰拾起貂裘,指尖刻意擦过袁绍手背:\"主公明断。\"转身时朝帐外使了个眼色,两个亲兵立刻上前,半扶半架着沮授往外送。

沮授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回头大喊:\"主公!

幽州是四战之地,得之易守之难——\"

帐帘重重落下,将那声音截断在风雪里。

袁绍望着案上烛火,影子在帐幕上晃成一片模糊的墨团。

他摸出酒囊灌了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痛,却烧不化心里那团乱麻:郭图的话像蜜,可沮授的警告像刀...

千里外的鲜卑营地,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牛皮帐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步度根将羊腿骨重重砸在案上,油渍溅在狼皮褥子上,晕开暗黄的斑:\"马城有粮十万石,盐三百车。\"他扯下腰间金狼头坠子,在掌心颠了颠,\"谁先破城,这羊——\"他突然提高声音,\"这十万头肥羊,归他!\"

帐中二十余位部落首领原本或摸刀柄或啃肉干,此刻全直起了腰。

素利的手指在骨刀上摩挲出沙沙声,他眯起眼:\"十万头?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我鲜卑王何时骗过你们?\"步度根拍案而起,青铜护腕撞在案角,迸出火星,\"轲比能!\"

\"末将在。\"站在帐角的鲜卑大将跨前一步,腰间环首刀嗡鸣出鞘三寸,\"昨日我带人摸到马城壕沟,亲眼见粮车往瓮城运——\"他突然收刀入鞘,\"若有虚言,愿剜出左眼喂狼。\"

厥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的部落去年遭灾,死了七成牛羊,此刻\"十万头\"三个字像把火,烧得他耳尖发红。

他扯了扯身边素利的皮甲:\"素利大人,你我向来最亲厚...\"

素利没接话。

他盯着步度根腰间的金狼头,那是鲜卑王的象征,此刻在火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

突然有寒风钻进帐缝,卷走案上一张羊皮地图,他眼疾手快抄住,却见地图上用朱砂标着\"马城\"二字,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守军三千弩车五架\"。

\"大人。\"随侍的小卒凑过来低语,\"方才探马回报,汉将田豫把城门关得死紧,连樵夫都不放出来。\"

素利的拇指摩挲着地图边缘的折痕。

他想起上个月在草原上遇到的商队,那些汉人贩子摇着拨浪鼓,说马城的盐能让母羊多下奶,能让小马驹长得壮...他突然把地图拍在案上,骨刀\"当\"地插进去:\"我素利部,明日破晓攻城!\"

帐中瞬间炸开一片议论。

厥机猛地拔出自己的短矛,矛尖几乎戳到素利鼻尖:\"你抢头功?

我厥机部的骑射手比你快三倍!\"

步度根的笑声像破锣。

他抓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好,好!\"他指向帐外,\"谁先把马城的旗子砍下来,十万头羊——\"他突然压低声音,\"连带那城里的汉人女子,也归他。\"

素利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去年冬天饿死的小女儿,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想吃羊肉\"。

此刻他摸了摸腰间的骨刀,那是用女儿的指骨磨的。\"备马。\"他对随侍吼道,\"把最烈的那匹青骓牵来。\"

厥机的手指扣住矛柄,指节发白。

他望着帐外翻涌的雪云,仿佛已经看见马城的城门在他的矛尖下碎裂,看见成群的白羊在雪地里撒欢。\"点火把。\"他对族老说,\"让所有能骑马的小子都起来——\"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

不知道谁的战马挣了缰绳,在雪地里狂奔,铁蹄声惊得众首领齐齐转头。

步度根趁机将金狼头坠子塞进怀里,他望着素利和厥机泛红的眼,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

风雪渐紧,马城的轮廓在夜色里愈发模糊。

城楼上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咚——咚——这一次,混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像极了催命的鼓点。

马城西北方的地平线突然泛起雪雾般的黄尘。

素利的青骓马当先撞破晨雾,马鬃上凝结的冰碴子被疾风吹散,像撒了把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