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渡口的雾比往日更浓,松针上的露水坠下来,在孙琦的头盔上敲出细碎的响。
他又灌了口酒,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胃里,才算压下些晨寒。
运粮队的二十辆大车就停在身后,车夫们缩在车辕下打盹,只有几个哨兵抱着长枪在岸边溜达——曹操那老匹夫总说\"兵无粮则亡\",可这破雾里能有什么埋伏?
\"校尉!\"哨兵的吆喝带着颤音。
孙琦骂骂咧咧转头,就见雾气里杀出一队人马。
当先那将生得面如重枣,铁枪尖挑开晨雾,枪杆上\"高\"字旗猎猎翻卷。
他脑子\"嗡\"地炸开——这是刘备麾下的高览!
\"护粮!\"孙琦踹翻酒葫芦,腰间佩刀刚拔到一半,就被马刀背重重砸在后颈。
剧痛中他栽进泥里,恍惚看见高览的靴子停在眼前,皮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孙校尉。\"高览蹲下来,铁手套捏住他下巴往上抬,\"我家军师说,你有个八十岁的老娘在陈留。\"
孙琦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家书里老娘咳血的字迹,想起出发前妻子往他包袱里塞的糖蒸酥酪——甜得发腻,此刻却像根刺扎在喉咙里。
\"开博县城门。\"高览的拇指碾过他颈侧跳动的血管,\"你喊'粮车遇袭,速开城门',李通若问暗号,就说'泗水涨潮'。\"
博县城楼下,高览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勒住马,眼角余光扫过身后——二十辆粮车蒙着草席,车缝里露出的麦芒在晨风中轻颤;三百精骑混在车夫里,刀鞘抵着大腿,随时能抽出来。
孙琦骑在最前,青灰色的曹军校尉服洗得发白,此刻正仰头冲城上喊:\"李将军!
运粮队在泗水遭山贼劫杀,末将拼了命才带二十车粮过来!\"
城楼上的李通扶着女墙往下看。
他是曹操从汝南带出来的老兵,最见不得这种\"劫后余生\"的狼狈相——孙琦的护心镜歪在腰间,头盔绳结松着,连靴带都散了一只。
可更让他犯疑的是那二十辆粮车:\"停!\"他大喝一声,\"报暗号!\"
孙琦的后背瞬间浸透冷汗。
高览的刀尖正抵在他后腰,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凉意。
他扯着嗓子喊:\"泗水涨潮!\"
李通的眉峰跳了跳。
暗号确实是\"泗水涨潮\",可往日孙琦报暗号总带着点油滑的笑,此刻声音却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他眯起眼,突然注意到粮车草席下露出的麦芒——不对!
兖州来的粮是新麦,麦芒该是青黄相间,可这些麦芒全是枯白的,分明是陈粮!
\"关城门!\"李通抽出腰间令旗狠狠往下劈,\"有诈——\"
吱呀呀的城门才抬起半人高,高览已拍马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