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峡谷的夜风卷着血腥气钻进刘备帐中时,兖州濮阳的议事厅里,曹操正将手中竹简重重拍在案上。
烛火被震得晃了三晃,映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那是探马刚送来的急报,文丑所部八千精锐尽丧,逢纪被生擒,袁绍在青州的防线已出现缺口。
\"好个刘玄德,好个陈子元!\"曹操扯松领口的麻绦,虎目里淬着冷光。
他起身绕着沙盘走了两圈,皮靴碾过撒落的粟米,\"文丑一败,袁绍必然收缩兵力固守冀州,青州这滩浑水......\"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下首坐得笔直的程昱与戏志才,\"奉孝若在,定要笑某此时像馋嘴的老饕。\"
程昱抚着灰白长须直起身子:\"明公若要趁势取青州,须防刘备坐大。\"他枯瘦的手指点在沙盘上的\"临淄\"二字,\"此城是青州钱粮转运中枢,若被刘备占了,等于卡住袁绍咽喉。\"
\"可兖州根基未稳。\"戏志才捂着心口轻咳两声,病态的脸上泛起潮红,\"若此时分兵东进,吕布在徐州虎视眈眈,陶谦虽老,那丹阳兵......\"
\"奉先?\"曹操突然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案头的密报,\"孤刚收到消息,吕布为争徐州,已和臧霸在琅琊打了七日。\"他抓起令箭往程昱面前一送,\"仲德,带三千轻骑连夜去荥阳,联络徐荣部从西面包抄西安。
孤率主力直取临淄——\"他俯身按住沙盘边缘,指缝间渗出青白的骨节,\"刘备要断袁绍的臂,孤便砍他的手!\"
程昱接过令箭时,掌心被竹节硌得生疼。
他抬眼望进曹操泛红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急躁,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灼烫。\"诺。\"他应得干脆,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噼啪作响。
临淄城头的更鼓刚敲过三更,陈宫就被守城兵卒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他裹着染了墨痕的青衫登上敌楼,远远望见北方地平线浮起一片尘烟——那是曹军的先锋,旗号在晨雾里像浸了血的红绸。
\"关城门!\"陈宫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城砖上碎成几片。
他踉跄着抓住城垛,指甲缝里嵌进陈年的箭痕。
三天前曹操的密信还在怀里焐着:\"临淄若失,青州再无屏障。\"可他手下只有五千疲卒,连像样的滚木都凑不齐两车。
\"将军!\"偏将王凯捧着一摞弩机跑来,额角还挂着没擦净的睡痕,\"西市的铁匠连夜赶制了三十张连弩,可箭簇......\"
\"去粮仓搬麦秆扎草箭!\"陈宫扯下腰间玉牌拍在王凯手里,\"再派队人去民宅拆门板,堆在瓮城后面——\"他突然顿住,望着王凯发青的眼窝,声音软了些,\"告诉弟兄们,守过今日,孤请他们喝老酒馆的烧刀子。\"
王凯跑远了,陈宫摸着城垛上斑驳的苔痕,喉咙像塞了块浸了水的棉絮。
远处传来曹军的号角,呜咽得像临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