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洒在阳翟城的青石板路上,泛着一层清冷的辉光。
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更显得长街空寂。
张飞把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顿,金石交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灌了一大口凉风,粗声粗气地抱怨起来:“军师,俺说这都转了三四个晚上了,连个鬼影都没碰着!这阳翟城里的人才难不成都是地里的田鼠,天一黑就钻洞里不出来了?俺的酒虫早就叫唤了,还不如回客栈,喝他个三大碗,睡个安稳觉!”
他口中的军师,陈子元,闻言只是淡然一笑。
他一袭青衫,在这寒夜里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亮如星辰。
他知道张飞的性子,来硬的是万万不行的,只能顺着毛捋。
“三将军莫急,”陈子元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想那日二将军在河东,不也是寻访多日,才于杨奉军中得见徐公明这等良将?如今二将军大功一件,主公喜不自胜。三将军乃当世虎将,难道情愿屈居人后,让二将军专美于前?”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张飞的痒处。
他生平最敬佩兄长,也最爱与二哥关羽较个高低。
一听关羽立了功,自己却在这里喝西北风,他那双环眼顿时瞪了起来,胸中的疲惫与不满瞬间被一股不服输的豪气冲散。
“谁说俺愿意屈居人后了?”张飞把蛇矛往肩上一扛,闷哼一声,“俺只是……只是觉得这大半夜的,跟做贼似的,不痛快!走,继续走!俺倒要看看,是哪个大才,值得俺老张亲自来请!”
虽是如此说,他脚下的步子却重重地踏在石板上,宣泄着心中的不情愿。
陈子元跟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付张飞,激将法永远是最好用的。
二人一前一后,又拐过一个街角。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摇摇晃晃地从门里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嫌酒水不够烈。
张飞本就心情不佳,见这汉子挡在路中央,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想让他让开。
他性子急,也没多想,伸手就往那人肩膀上一推,口中喝道:“嘿,大个子,好狗不挡道!”
他这一推,寻常人早已趔趄出去,可那壮汉却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
他缓缓转过头,一双凶悍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瞪着张飞:“你这黑厮,推俺作甚?”
张飞顿时来了兴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这汉子有几分力气!俺老张就喜欢你这样的!再接俺一招试试!”
说罢,他也不用兵器,收回手,扎稳马步,猛地一个熊撞,合身向那壮汉撞去。
这一撞之力,怕是城门也能撼动几分。
那壮汉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也是一个沉肩,硬生生迎了上来。
“砰!”
一声闷响,像是两头蛮牛撞在了一起。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张飞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反震回来,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而那壮汉,也同样后退了三步,脸上满是惊愕与兴奋之色。
“痛快!痛快!”壮汉大吼一声,声如洪钟,“俺叫典韦!陈留人氏!你这黑脸的汉子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飞一听,更是大喜过望。
他揉了揉发麻的肩膀,挺起胸膛,傲然道:“俺乃燕人张翼德!你这身本事,窝在这阳翟城里卖酒吃,岂不可惜?不如随俺去投俺大哥,共图大业,博个封妻荫子,岂不快哉!”
典韦一愣,他本是为躲避仇家才流落至此,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
听闻张飞之名,如雷贯耳,再看他这般豪迈直爽,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感。
他打量着张飞,又看了看不远处气度不凡的陈子元,沉声道:“你大哥是何人?”
“俺大哥,乃是当今皇叔,中山靖王之后,姓刘名备,字玄德!”张飞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刘皇叔?”典韦刘备仁德之名,早已传遍天下。
他思忖片刻,便将手中提着的一对铁戟往地上一插,瓮声瓮气地说道:“好!俺就随你去见见这位刘皇叔!若他真是个英雄人物,俺典韦这条命,便卖给他了!”
陈子元见状,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对典韦拱手道:“壮士高义,主公若得壮士相助,实乃如虎添翼。”
于是,一行三人便朝着客栈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