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咳在喉间的蓝光(2 / 2)

混乱中,周副组长缓缓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医护匆忙的脚步。他眉头第一次极其轻微地蹙起,目光紧紧锁在林小山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上,看着他那片刻前还能勉强挤出的音节瞬间被不可控的生理风暴吞噬。他视线低垂,极其短暂地扫了一眼记录员刚刚在混乱中停下笔的本子——那上面只极其潦草地记着几个模糊不清的符号:“蓝光?”“闪?”。

周副组长平静的面具下,掠过一丝极其精微的冰寒。一次接近成功的“挖掘”尝试,被彻底失控的生理反噬打断了。是巧合?还是某种更隐晦的反制?林小山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里,到底藏着什么样无法直接触碰的禁忌信息?又或者……他这突然爆发的濒死状态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短暂的混乱被强效药物强行压下。呼吸机参数调整,林小山被暂时从生死边缘拽回,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锣般的嘶嘶声,人彻底虚脱,意识模糊。

“稳定住了,但深度镇静必须保持,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疲惫地汇报,语带警告。

周副组长缓缓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林小山身上,深沉难测。他没有再追问任何问题,但那份冰冷的审视如同无形的藤蔓,将这个小小的空间缠绕得更紧。空气中似乎凝固着一种无声的确认:林小山知道的东西,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完全“讲述”。强行挖掘,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和那条线索的彻底断绝。他被自己的脆弱,砌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堡垒。

病房陷入了漫长而沉重的静默。只剩下仪器无情的嗡鸣。

不知过去了几个小时,药物带来的深眠笼罩着林小山。恍惚间,他感觉左手的手背被一只带着薄薄橡胶手套的手托了起来。不是粗暴的抽血动作。那只手稳定而轻柔,指腹隔着薄薄的手套皮肤,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微小的压力,似乎在检查留置针周围的皮肤状况。指尖非常轻微地擦过他左手手背靠近掌骨的一小块皮肤——正是之前他因剧痛而指甲深深掐入的位置!那里,皮肤因长时间的压迫而泛着清晰的、带着细微破皮的血痕紫印。

动作细微。若不是那点皮肤的摩擦触感和指甲抠痕的痛感被药物放大的清醒度捕捉到,几乎无法察觉。

林小山极度疲惫的意识只是略微波澜,又沉了下去。

再次被一点微弱的噪音扰动,是更深夜静时。一个护士(感觉像是男护士,但不确定)在给呼吸机水仓添加灭菌水。添加完毕后,似乎不小心带落了一张垫在桌上的无菌纱巾。纱巾非常轻,几乎无声地掉落在紧邻病床的地板上。那护士没有立刻捡起。一阵沉默。林小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气流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有人极其靠近地观察他的表情。下一秒,一张带着消毒水湿气的微凉湿巾,非常轻柔地擦拭了一下他额角的冷汗和血渍混合的痕迹。擦拭的角度,刚好盖住了他部分闭着的眼睛。这动作本身无可指责,但在那湿巾短暂覆盖视野的瞬间,林小山左手手指……似乎被极其微小的力道极其迅速地触碰了一下指尖。快如幻影。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一张极其轻薄、带着纤维感的……纸片角?塞进了他指缝?

动作太快,感受太模糊,配合擦汗的动作天衣无缝,林小山的意识根本无法确定那是真实还是药物引发的幻觉。他的指尖没有任何感觉残留。那护士完成了擦拭,若无其事地后退,脚步声消失在门边。

直到清晨微弱的、被厚窗帘过滤成一片昏暗灰色的光影隐约透进房间,那份细微的异样感才再次浮现。并非来自护士,而是林小山自己。

左手,依旧无力地搭在被单上。但指缝之间,似乎残留着一点不同于被单纹理的、极其细微的异物感?他极其微弱地动了动指尖。没有声音。但那点感觉……像是在指缝里……夹住了一片米粒大小、触感粗糙的东西?边缘像是什么东西撕碎后的棱角?

是那张被塞进来的纸?什么时候?哪个护士?

意识如同沉重的水银。就在他本能地想要集中最后一点精力尝试挪动左手大拇指去触碰那点异物时——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不是周副组长,是那个穿着藏蓝夹克的助理。他面色比昨日更加肃穆,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他在门口停下,目光在病房内扫视一圈,尤其在那广角镜头上停留了一瞬。门边的男护士对他点了点头。

“林小山同志,”助理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式感,“根据专案组领导指示,需要向你同步一项最新进展信息。”

他打开文件夹,声音平缓:“你的母亲,林桂芬女士。原定于后天在南都市人民医院进行的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由于主刀专家刘教授临时被抽调参加国家级医疗救助任务,手术计划暂停。”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林小山紧闭的双眼和痛苦扭曲的脸,“新的专家与手术时间,待定。”

消息如同钝锤,重重砸在林小山已经布满裂纹的意识上!母亲……手术……暂停了!南都的专家……为什么会临时抽调?他想起杨振邦最后离开时那温和却致命的话语——“令堂的心脏病需要去省城的大医院手术?费用和渠道,对我们来说,是小事。” 这张无声的网,早已越过了滨江!如同幽灵之手,扼住了远方的希望!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让他再次陷入呛咳!身体却连痉挛的力气都快耗尽!

助理合上文件夹,声音没有起伏:“专案组理解家属的急切心情。领导指示,将尽快协调最优医疗资源。但林小山同志……” 他话语微微停顿,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你的配合,尤其是在关键信息回溯上的坦诚,将直接影响我们调动资源的效率和力度。请你……理解其中分量。”

母亲的生命……成了吊在眼前的筹码!

窒息感汹涌而来!咽喉插管深处仿佛被堵死!

林小山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血光、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的凶狠!他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沉闷痛苦的咆哮!完好的左手在无边的愤怒和绝望驱动下,骤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不再是被动等待,不再是被迫咽下的药片!那只僵尸般的手猛地向上抬起、五指死死张开!

——狠狠抓向自己喉管深处的气管插管连接口!!他要拔掉它!用残破的躯壳发出最后的嘶吼!去控诉!去反抗!哪怕立刻窒息而死!

“拦住他!”医生的厉喝!

男护士如猎豹般扑上!死死按住林小山那只挣扎暴起的左手!

巨大的拉扯力!插管扭曲!气管被撕扯!剧痛!窒息!眼前彻底被疯狂的血红和扭曲的数据乱码覆盖!

混乱中,无人看到——在林小山那被男护士死死压制、剧烈扭曲的左手手掌与手背挤压的一瞬间!指缝中那片米粒大小的异物……那片边缘粗糙的纸条碎片……几乎被他指尖巨大的痉挛力量……捏碎嵌入了掌心皮肤新鲜的血痕和破损的软肉中!

意识最后的感知碎片里,只有那冰冷嵌入血肉的碎纸片上,似乎残留着被血液浸透前最后一闪而过的、极其扭曲模糊的半个字符——

……像是一只手表的表冠符号?( 但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