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监控下的冰点(1 / 2)

那股泄露般的气流拂过他后颈,寒意刺骨。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在他耳蜗深处冻结,凝成了冰锥。林小山僵立在冰冷的黑暗里,浑身血液似乎都停流了一瞬。门缝外,顾永福焦躁的脚步声和厉喝犹在耳边回响,一门之隔的喧嚣油腻如同另一个扭曲的幻影世界。

冷汗浸透的粗糙工装布料黏在紧绷的背肌上,新鲜血液渗出浸润的湿热感,正与冷酷的寒气进行着绝望的交锋。每一个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那道撕裂的伤口,剧痛已趋于麻木,但另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正汹涌弥漫——陷阱!这扇门本身就是个饵!而他,像条笨拙的鱼,一头撞上了带刺的钩!

顾永福那扭曲暴戾的“警告”余音未散:“……放秘制药油的地方……不准动……”是借口!绝对是!他忌惮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王记老板,而是这门内嵌的、刚刚被他不幸触发的东西!那一声轻微如叹息的泄气“噗”声,是某种隔绝警报被打破的宣告!他流血的接触…可能就是最后的扳机!

冰冷的绝望像潮水淹没上来。外面已是天罗地网,门内是虎踞龙盘的禁忌机关。他像一块被钉死的腐肉,等待被规则体系碾碎,或成为那套在顾永福脖子上的另一根绞索!

怎么办?

束手待毙?!绝不!

张律师那淬火玻璃般的眼睛骤然刺穿这死寂的黑暗!“接近他,程刚……混进去!” 指令冰冷如铁。但程刚死了!他的骨灰都可能在扬。可那个地方,那个混乱的旋涡中心,就在这里!“王记川湘小炒!” 一个念头如同沉船里逃出的气泡,猛地顶破冰面!

混进去!

不是逃离,而是更深地扎进去!从规则的缝隙潜入!

顾永福不敢触碰的门,本身就是一道裂缝!恐怖的裂缝!姜楠无形的投影还悬在这寒冷死寂的空间里!

冰冷的恐惧在刹那间被点燃,焚尽所有犹豫!林小山的眼神在剧痛和眩晕的撕扯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锐利!他用尽全力,强行转动那颗如同生锈门轴般僵硬的头颅。脖子骨节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呻吟。视线穿透悬浮的冰晶尘埃,穿透堆叠如山的、散发着极腥膻气的冷冻带鱼框,最终死死钉在冷藏库最深处那个冰冷倾斜的角落!

那只毫不起眼的黑色塑料桶,如同一个沉默的句号,凝固在堆积物投下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必须靠近它!那是唯一可能的活路!是姜楠这幽灵留下的、可以攀附的藤蔓!

念头就是最后的命令!林小山猛地深吸一口气!肺部如同千疮百孔的破鼓风机发出撕裂的哨音!每一次拉扯都牵扯着后背被纱布强行禁锢的创伤,剧痛如同失控的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他咬碎了自己口腔内壁的铁锈味,几乎是用牙齿啃咬着最后残存的意志力,身体猛地爆发出垂死挣扎的蛮力!

第一步!右腿拖着仿佛灌了铅汞的重量,狠狠跨向一堆高耸带鱼筐后的空隙!冰屑与残冻的鱼血在地面结成黑色粘腻的油膜,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控地向后仰倒!冰冷的铁皮墙近在咫尺!一旦撞实,伤口彻底崩开,就是死路!

“嗬!”一声压到喉咙深处的短促气音爆出!他左臂在失衡的瞬间如同折断的枯枝般向后甩出!不是去撑墙,而是五指瞬间张开如鹰爪!指尖死命地抠向刚才擦身而过的另一只带鱼筐边缘凸起变形的铁丝筐沿!

滋啦——!

冰冷粗糙带满锐刺的铁丝深深扎入他毫无防护的虎口和指缝!剧痛如同高压电瞬间击穿手臂!但这以命相搏带来的细微摩擦力,硬生生在电光石火间扳回了毫厘!倾斜的身体重心被这最后的钩挂强行拽回!失去平衡的后背险之又险地擦着冰冷的铁皮墙面掠过!冷汗瞬间瀑布般滚落!

他甚至顾不上右手虎口处被铁丝钩出的数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正汩汩涌出的温热液体!剧痛早已麻木。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在极端的身体紧绷下,因为惊骇和剧痛而剧烈收缩又猛地扩散!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铁皮墙!

不!不是墙!是贴在这冰冷铁皮墙面上、距离他刚差点撞上脑袋位置仅仅几厘米之外——一个东西!

一个只有半个烟盒大小、极薄的纯黑色长方体!材质哑光,毫无反光,边缘线条锋利得如同刀刃切割而成!它被一种黏糊糊、冻成胶质状的灰色膏状物极其稳固地固定在那里!这灰色膏状物覆盖了它所有的连接处,几乎与其表面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在刚才极限角度下,绝不可能发现!

那极薄的黑色方块正面中央!两个只有针尖大小、排列精密、颜色近乎纯黑的微孔!此刻,这双孔正对着他!更确切地说,刚才他踉跄失控、后背擦墙的那一瞬间,几乎是贴面扫描般地正对着这双微孔掠了过去!针孔摄像头!还是主动红外的!冰寒刺骨!

致命的窥视早已存在!他踏入冷库、紧贴门板、踉跄靠近的所有挣扎,都在这双冰冷的电子眼下一览无余!

是谁的?!姜楠?还是顾永福?甚至王记老板……这个专门观察每一个误入者或执行者“失手”的死亡监视点?!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铅块灌满了胸腔!血液似乎瞬间冻得凝固!连后背的剧痛都感觉不到分毫!刚才的搏命靠近,简直像个赤裸的、被操纵在玻璃板上的虫子!

不行!靠近不了那个桶了!任何试图接触那个角落的行为,都必然被这双冰冷的电子眼记录下来!触发某种更致命的连锁反应!

林小山的身体僵在当场。左手虎口的伤口血流蜿蜒,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迅速凝成暗红冰珠。面前那对针孔摄像头黑洞洞的孔,仿佛两个连接着地狱的入口。空气凝固得像水银,每一秒的停顿都在将他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压缩机依旧发出低沉均匀的嗡鸣,冰冷稳定如同丧钟的节拍器。可这嗡嗡声……不对劲!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电机轴承内部突然卡入了细小的砂粒?林小山敏锐的听觉在死亡的逼迫下提升到了极限。

这种细微的、不规则的摩擦嗡颤……他只在一个地方听过——工地上老刘那台同样廉价二手、超负荷运转榨干最后一点寿命的电焊机!每一次强行输出峰值电流后即将彻底烧毁转子线圈前,就是这种濒死的哀鸣!

电流!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暗夜的寒电,猛地撕裂了笼罩心头的阴霾!

顾永福不敢触碰的是门的结构,是里面可能安装的特殊传感或防护设备!但……电!支持这扇门、支持这个冷库、支持头顶压缩机、尤其支持这个致命监控点正常运行的,是电!是这个独立冷库运作的命脉!

而电,是流动的血液,也是有脉络可循的!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测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浓稠黑暗的冷藏库内扫射!掠过堆叠的带鱼筐、盘绕的冰冷管道、贴着致命摄像头的冰冷铁壁、最后死死盯向他刚才亡命翻滚、虎口被割裂的位置——那堆冰层融化、渗出恶臭粘液的腐烂鱼骨和内脏残渣堆积的角落!

刺鼻的腥膻味令人作呕!但这些腐败有机物在强压下渗出的浑浊汁水,正缓慢地在冰冻地面上蜿蜒流淌,渗入几块碎裂的不规则厚冰板下的缝隙!

而就在这个污秽角落的墙壁根部——一个同样被那种灰白色的、冰冻胶质状物半覆盖着的、极其老旧、锈蚀变形、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铸铁配电盒!盒盖歪斜,边缘有撬过的痕迹,里面几根颜色混杂的电线头如同纠缠的蛇,凌乱而危险地裸露在外!

其中一根粗大的红色橡胶护套电线,从冷库顶部的管道夹缝中垂落下来,正好经过那个配电盒的缺口!而它的接头处,一大截磨损严重的黑色胶布松垮地缠着,更深处铜丝的氧化锈迹清晰可见!那根红线的胶皮,竟有一处被锐器不知什么时候蹭破了,一小撮铜芯丝在破口处微微呲了出来!更致命的是——这点暴露的铜芯,在它垂落弧度的最低点,恰好悬浮在下面那摊散发着刺鼻咸腥气味、满是腐败碎冰脏水汇集的小泥潭上空几毫米的位置!

只要一点点震荡…只需要一点点水汽凝结…

压缩机的低频嗡鸣再次传来,那丝隐藏的哀鸣再次出现!如同濒死前的最后抽搐!整个冷库顶部的金属管道承压支架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足以震碎心脏的——金属疲劳的“嚓…”的微响!像是绷到极限的丝弦瞬间断开!

嗡——

那台老旧压缩机似乎受到共振波及,输出瞬间爆开!一阵强于平时十倍的尖锐摩擦啸叫瞬间撕裂耳膜!

就在这震颤发生的瞬间!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液体飞溅声!仿佛一滴水珠在重压下弹出!是那摊腐蚀性极强的鱼脏污水滩里,一粒浑浊的冰珠,在那强烈的共振下被弹射而起!精准地落在了那根红线裸露的铜芯尖端!

哧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弧如同地狱爬出的毒蛇,瞬间在暴露的铜芯与水珠接触点爆燃!!蓝白色的电光刺破冷藏库的黑暗,瞬间照亮了堆积的带鱼筐、冰冷的铁墙管道、角落里堆叠的杂物、以及林小山那张剧痛惊骇到极致、骤然收缩到针尖般大小的瞳孔!

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爆响!

哐铛!!!

头顶一根粗重的冷凝水金属排污管承受不住这次短路产生的瞬间超强电磁冲击和剧烈共振!固定支架焊点崩裂!管道如同垂死的蟒蛇般猛地向下坠落了一截!带着巨大动能的一端狠狠砸在了地面上那堆积如小山、早已摇摇欲坠、用廉价薄木板钉成的鱼筐堆叠架上!

轰隆隆——!!!

仿佛被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整个堆叠架连同上面几十筐冻结如石块的带鱼,发出一连串恐怖的、木料粉碎和冰块撞击的爆裂轰鸣!如同小型山崩,向着林小山原本站立的方向轰然倒塌!雪崩般的冲击力和重量带起的冰冷腥风几乎将他拍碎!

但林小山的身体在电弧炸响的瞬间,已经凭借亡命求生本能做出了最快反应!他甚至不是在躲避那砸落的管道——那太快了,非人力可避!他扑出去的目标,是那堆倒塌方向之外的、墙角深处另一堆看似更稳固的杂物!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伤口的剧痛扑出!冰冷的地面撞得他五脏移位!而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以及那布满监控、插座的冰冷铁墙区域,瞬间被山崩般的冻鱼筐和倾泻如洪水的冰棱、鱼块、碎木彻底掩埋覆盖!发出沉重的闷响!如同巨兽的咆哮!

冷藏库内烟尘弥漫,呛人的冷冻腥气和烧焦的电线糊味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气体。

然而——

仅仅两秒之后!更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持续了近十年的、无处不在的压缩机嗡鸣,极其突兀地——

停了。

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掐住了喉咙。

冷库瞬间陷入一种更为纯粹、更为死寂的冰冷黑暗。只有空气里弥漫着短路的焦糊味和鱼腥,愈发浓烈。

紧接着!

呜——呜——呜——呜——

凄厉、高频、如同防空警报般尖锐刺耳的蜂鸣声,陡然穿透厚厚的金属冷库门板!并非来自冷库内部!而是从门外——王记川湘小炒那个油腻的厨房区深处!猛烈爆响!节奏疯狂!带着一种灭顶之灾的强制唤醒感!

门外,仅仅一门之隔,顾永福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咆哮仿佛被瞬间点燃!

“警报?!他妈哪里的警报?!!”

“草!是总闸那块!”

“看!整个馆子黑透了!操!全黑了!整条街都黑了?!!”

“王八蛋!!!!”顾永福嘶声裂肺的狂嚎穿透金属门板,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电闸!查电闸!看电路!看那扇门!监控!那门上的监控有没有被顶住!!!快他妈给老子查!!!”

混乱的脚步如同密集的鼓点砸向冷库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和绝望!不只是针对他林小山,更像是……天要塌了!

嗡鸣的警报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门外剧烈捶打,冷库内陷入绝对静止的黑暗深渊。冷冻带鱼的血腥和内脏恶臭,混杂着短路线路独有的焦糊气息,粘稠地悬浮在死寂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玻璃渣。林小山蜷缩在冰冷墙角杂物堆的阴影中,身体保持着扑出后的僵硬姿势,每一根神经都如琴弦般死死绷紧。

压缩机那如同血管背景白噪音般的嗡鸣彻底停息后,一种源于骨髓深处的寂静蔓延开来,冰冷刺骨。他后背的伤口在刚才那亡命一扑的拉扯下彻底崩开,鲜血浸透了粗厚的纱布,温热黏腻的液体在极寒中迅速冷却,与冻硬的地面黏连在一起,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更深的撕痛。他强忍着,甚至不敢大口喘息,只有微不可察的白气在唇齿间氤氲。

意识在失血、剧痛和极度惊恐的边缘沉浮,但门外那场因电路灾难而彻底失控的混乱清晰地穿透门板:

顾永福非人般的怒嚎几乎将声带撕裂:“监控!操他妈!谁!谁动了配电箱?!门上的监控!报警器响了!姜…姜主任那边要命的东西连电了?!快查!操!快查哪条线烧了!把总闸给我砸了都行!”

狂乱的脚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狭窄通道里奔跑、撞击。重物摔倒、金属工具被踢开的杂乱碰撞声刺耳。还夹杂着其他王记伙计、大排档厨师被惊醒的惊惶询问和吵嚷,但很快被顾永福手下粗暴的呵斥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