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着他掌心中并排的两个香囊——一个簇新精致,一个陈旧却珍重——再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珍视和温柔,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甜蜜,瞬间涌遍全身,让她眼眶发热,鼻尖发酸。原来…他一直都留着…保存得这么好…
她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贾瑛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强忍的担忧,心头也是一阵发紧。他收起香囊,珍而重之地贴身放好,对着林黛玉,也对着所有送行的人,朗声道:“放心!走了!” 说罢,他不再犹豫,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矫健潇洒。
骏马嘶鸣一声,贾瑛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晨光中,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眼眶微红却努力对他微笑的林黛玉,扬起马鞭,清喝一声:
“驾!”
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护卫们,卷起一路烟尘,很快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林黛玉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晨风吹动她的斗篷和发丝,带来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襟,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塞给他香囊时,那短暂触碰的温热。心口,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被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悄然填满。
是夜,更深露重。
潇湘馆内室,烛火摇曳。林黛玉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坐在书案前。白日里的喧嚣与离别已然远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心底那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的思念。
她摊开一方素笺,提起笔,蘸饱了墨。脑海中,那缠绵悱恻、直击心魄的旋律和歌词,如同潮水般反复回响。她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一字一句,无比珍重地落下笔锋:
“兰亭临帖 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 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 千年碑易拓 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 真心能给谁…”
娟秀清雅的字迹在素笺上流淌,如同她此刻的心绪,缠绵悱恻,百转千回。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带着他怀抱的温度,带着他身上那清爽干净的气息。
她写得极慢,极认真。写到“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时,指尖微微颤抖,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恰好滴在“等”字上,迅速洇开一小团墨色的花。
她连忙用指尖轻轻拂去,继续写道:
“…悬笔一绝 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 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 你一生的了解…”
写到“人雁南飞 转身一瞥你噙泪…掬一把月 手揽回忆怎么睡…” 时,白日里他策马离去的背影,他最后回眸时那深深的一瞥,还有他珍重收起香囊的模样,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打湿了素笺。
她停下笔,任由泪水流淌。窗外,竹影婆娑,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沙沙的声响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更衬得夜阑人静,思念蚀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拿起那张被泪水打湿又小心擦拭过的素笺,就着昏黄的烛光,痴痴地看着,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上面的词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他留下的印记,都是支撑她度过漫长三个月的慰藉。
烛火渐渐微弱,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更深露重,寒气侵衣。直到紫鹃第三次轻声提醒,林黛玉才恍然惊觉,夜已深沉。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满歌词的素笺折好,贴身藏于枕下,仿佛藏着一个最甜蜜也最苦涩的秘密。这才吹熄了烛火,带着满腔的思念与期盼,在无边的夜色里,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枕下那张薄薄的纸,仿佛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成了这漫长离别中,唯一的慰藉与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