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心乱如麻地垂着头,指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保持清醒,乍然听到这石破天惊的“胸口碎大石”,一个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慌忙用帕子死死捂住嘴,咳得眼泪都差点迸出来,小巧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一张俏脸更是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
胸口碎大石?!他…他…他怎么敢想?!又怎么敢说?!还是在盛怒的老祖宗面前!这…这简直…简直是…荒谬绝伦!惊世骇俗!无法无天!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咳嗽和灭顶的羞窘中,一丝极其尖锐的、近乎疼痛的笑意,却如同冰锥般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的心防!那笑意来得如此猛烈,带着一种摧毁一切伪饰的痛快淋漓!让她在帕子掩盖下死死咬住了下唇,才勉强没有失态地笑出声来!胸腔里那股方才因他赤裸身体而翻涌的灼热,此刻竟诡异地被这更强烈的、荒诞的冲击搅动得沸腾起来!又气又急又…想笑?这感觉陌生而混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你…你…你放肆!!孽障!孽障啊!!”贾母被这最后一句“胸口碎大石”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理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贾瑛的手指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老太太!”
“老祖宗保重!”
“快!快顺气!”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吓得魂飞魄散,一拥而上,又是抚胸又是捶背,荣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劝慰声此起彼伏。
而始作俑者贾瑛,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他趁着混乱,动作极其自然地捞起旁边小几上一杯没人动过的、温度刚好的香茶——也不知是谁的,送到嘴边,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喉结有力地滚动着,几滴茶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那汗湿的、起伏的胸膛上。
喝完了茶,他随手把空杯往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满足和运动后的惬意红晕。
“老祖宗消消气,孙儿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他对着上首被众人围着、兀自气得发抖的贾母,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动作随意得近乎敷衍,“孙儿还得去练会儿拳脚,强身健体嘛!您老好好歇着!”
说完,也不等贾母回应,更无视满堂惊愕混乱的目光,他转身,迈开长腿,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儿,大摇大摆地就朝门口走去。月白色的古怪背心紧紧包裹着他挺拔劲瘦的背影,汗湿的布料贴在贲张的背肌上,随着他利落的步伐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清晨的阳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在他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他就这样,在荣禧堂一片混乱、愤怒、羞窘、惊骇交织的复杂目光中,如同一个闯入瓷器店的蛮牛,又像一个踏碎所有桎梏的混世魔王,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直到那月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刺目的阳光里,荣禧堂内的混乱才稍稍平息一些。贾母被扶着重新坐下,兀自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可怕。王夫人等忙着收拾地上的翡翠佛珠,丫头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
一片压抑的死寂中,黛玉终于勉强止住了咳嗽。她缓缓放下掩口的帕子,露出的脸颊依旧绯红,眼睫上还沾着方才呛咳出的点点泪光,如同晨露。她微微抬起眼,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炫目的阳光,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只是幻觉。
然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浓烈的、带着汗味的、极具侵略性的年轻男子的气息,混合着他最后那句荒诞不经的“胸口碎大石”的余音,如同烙印般灼烫着她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