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螃蟹宴(1 / 2)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大观园藕香榭畔,金菊怒放,桂子飘香。史湘云做东,薛宝钗帮衬,在临水的敞厅里摆下了螃蟹宴。几案上铺着崭新的猩红毡条,摆满了蒸得通红透亮、膏肥黄满的大闸蟹,配着姜醋碟儿、菊花酒、桂花糕、藕粉糖糕等精致点心。敞厅四周用湘妃竹帘半卷着,既挡了秋风,又透进湖光水色。

三春姐妹、黛玉、宝钗、湘云、李纨等都已落座,丫鬟们穿梭伺候。宝玉挨着黛玉坐着,殷勤地替她布菜斟酒。黛玉今日穿了件鹅黄缠枝莲纹妆花缎褙子,衬得人比花娇,气色红润,眉宇间少了几分清愁,多了几分少女的明媚。她小口啜着菊花酒,看着眼前的热闹,心情也难得地松快。

“林姐姐,尝尝这个!这可是宝姐姐特意从南边弄来的上等花雕,配蟹最好不过了!”宝玉献宝似的将一杯温热的黄酒递到黛玉面前,眼神热切。

黛玉微微颔首:“多谢宝二哥。”却并未去接那杯,只自己拿起手边的酒盏,浅浅抿了一口。

宝钗坐在黛玉另一侧,笑容温婉得体:“林妹妹身子刚好,酒还是少饮些。这蟹性寒,多沾点姜醋驱驱寒气。”她说着,亲手夹了一块蟹膏最肥美的蟹盖,淋上姜醋,放在黛玉面前的青花小碟里。

“宝姐姐费心了。”黛玉道谢,用银勺小口舀着蟹膏,动作优雅。

厅内笑语晏晏,气氛融洽。史湘云最是活跃,拿着蟹八件敲得叮当作响,一边剥蟹一边高声说笑,引得众人频频发笑。探春、惜春也凑趣地说着园子里的新鲜事。李纨含笑看着,偶尔叮嘱姐妹们慢些吃。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敞厅入口处的竹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起!一个清朗带笑、混不吝劲儿十足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哟!这么热闹!吃螃蟹也不叫上我?史大妹妹,宝妹妹,你们这可不够意思啊!”

众人愕然抬头!

只见贾瑛一身玄色箭袖长袍,腰间束着玄色宽带,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挂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招牌笑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席间瞬间一静。史湘云手里的蟹钳“当啷”掉在盘子里。宝钗脸上的温婉笑容僵住。宝玉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三春姐妹面面相觑,李纨微微蹙眉。

“瑛……瑛三哥?”史湘云最先反应过来,她性子爽直,倒没那么多顾忌,只是惊讶,“你……你怎么来了?帖子……”她下意识看向宝钗。

宝钗迅速敛去眼中的不悦,换上得体的笑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三哥安好。今日是云妹妹做东,请姐妹们小聚,想着三哥事务繁忙,便未曾叨扰。不知三哥今日得空……”

“得空!当然得空!”贾瑛浑不在意地打断她,目光飞快地在席间一扫,精准地锁定了黛玉的位置和她面前那杯几乎没动的酒。他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到黛玉……旁边的宝玉面前。

宝玉被他那迫人的气势吓得往后一缩。

贾瑛却看也不看他,伸手就把他方才殷勤递给黛玉、黛玉却未接的那杯黄酒端了起来,仰头“咕咚”一声,喝了个干净!喝完还咂咂嘴,对着脸色发白的宝玉笑道:

“嗯!宝二爷倒的酒,果然香!谢了!”那语气,仿佛在说“这杯归我了,你一边凉快去”。

宝玉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贾瑛:“你……你……”

“我什么我?”贾瑛将空杯往宝玉面前一放,动作利落地将旁边一张空着的绣墩拖了过来,硬生生挤进了黛玉和宝玉中间!那绣墩本就离得近,他这一坐,几乎与黛玉肩并肩,胳膊都碰在了一起!宝玉被挤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狼狈不堪。

“小爷我不请自来,是有点唐突。”贾瑛大剌剌地坐下,脸上笑容灿烂,眼神却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挑衅,环视着脸色各异的众人,“不过嘛,史大妹妹既然没在门口挂‘贾瑛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那就是欢迎我!谁要是不乐意……”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十的痞气,“有种——就把我打出去!”

“噗嗤!”史湘云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本就欣赏贾瑛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此刻见他一来就把宝玉挤兑得哑口无言,更是觉得有趣。

探春也忍俊不禁,用帕子掩住了嘴。

宝钗脸色微沉,却不好发作,只淡淡道:“三哥说笑了。既然来了,就请入座吧。”她示意丫鬟添置碗筷。

她微微侧头,正对上贾瑛那双含笑的、亮得惊人的眸子。他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林妹妹,今儿气色真好!像那枝头新开的芙蓉花儿!”贾瑛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点亲昵的调笑,顺手拿起黛玉面前那只还没动过的蟹。

黛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直白的夸赞弄得脸颊微热,啐道:“呸!又浑说!谁是芙蓉花儿!”话虽如此,眼底却漾开一丝真实的羞赧笑意。她拿起银签,轻轻戳了戳贾瑛的手臂:“离我远些!热!”

“热?那正好!小爷给你扇扇风!”贾瑛浑不在意,当真拿起旁边一把团扇,装模作样地给黛玉扇了两下,带起的风里还夹着他身上的气息,惹得黛玉又羞又笑,伸手去夺扇子:“谁要你扇!快剥你的螃蟹去!”

“遵命!”贾瑛哈哈一笑,放下扇子,拿起黛玉那套银光闪闪的蟹八件,手法竟是出奇地娴熟利落!小锤轻敲蟹壳,小镊子灵巧地剔出雪白的蟹肉,小钩子勾出蟹黄蟹膏,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不一会儿,一只肥美的蟹就被拆解得干干净净,蟹肉雪白整齐地堆在黛玉面前的白玉小碟里,蟹黄橙红诱人,旁边还配好了姜丝和醋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