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那丫头?”端木巴在他身侧坐下,靴底碾碎了几株蒲公英。
“没。”端木洲将草茎扔进风里,“只是在想……此战虽胜,漠北的骑兵损耗不少,该如何重整军备。”
“少跟老子打马虎眼。”端木巴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是草原的雄鹰,可雄鹰若是被情丝缠住了爪子,迟早要栽跟头。”
端木洲垂眸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狼首银刀。
那是他十六岁斩下第一头雪狼时,阿爹亲手为他打的。
刀刃映出他微蹙的眉峰,忽然想起京城的雪地里,姜兰回首时,鬓边一支玉簪晃碎了满城月光。
“明日拔营回王庭。”端木巴站起身,拍掉皮靴上的草屑,“你也该回去瞧瞧了。和亲公主都到了小半个月了,你再不去露个面,当心人家以为你嫌弃她是中原人,哭哭啼啼地写信给中原皇帝,到时候也没办法交代。”
“知道了。”
端木巴刚要转身回帐继续与将士们痛饮,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裂暮色。
一名斥候滚鞍落马,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他双手奉上一封染着沙尘的密信,声音里带着惶急:“可汗!王庭出事了!”
“又出什么幺蛾子?”端木巴灌了半壶酒的手顿在半空,络腮胡下的嘴角抽了抽。
“十八公主……中了剧毒,现在昏迷不醒!”
斥候额头贴地,声音发颤。
“砰”的一声,酒壶砸在草地上,琥珀色的马奶酒泼了满地。
端木巴抢过密信,粗粝的指腹扫过羊皮纸上的朱砂批注, 顿时暴跳如雷:“好个胆大包天的和亲公主!竟敢对我的小十八下手?当我漠北王庭是她中原人撒野的地方?!”
营帐外的喧闹声骤然消弭,将士们握着酒碗转头望来。
端木洲听到了动静,也走了过来,眸光沉沉地扫过父亲铁青的脸,“阿爹,我今夜就带亲卫回王庭。”
“一定要查清楚!”端木巴攥紧腰间佩刀,刀柄上的狼头浮雕几乎要被捏碎,“小十八才七岁,见了蚂蚁都要绕道走,而且又那么活泼可爱,着和亲公主怎么下得去手?!”
端木洲垂眸时,阴影掩住眼底暗涌。
他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很震惊,反而觉得是意料之中。
“不瞒阿爹,此前在中原,我与那和亲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她那时便嚣张跋扈,如今入了王庭,听说不仅拉拢九妹,还屡屡欺凌通天柱将军之女苏黛。想来是阿诺公主无意间触了她的霉头,她便.......”
“够了!”端木巴一拳砸在胡杨木桩上,木屑飞溅,“若真是如此,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中原人想拿个毒妇来联姻?做梦!”
他转身对着帐外怒吼:“备马!让军医随二王子即刻启程!”
暮色中,端木洲翻身上马,黑马铁蹄溅起的泥点溅在他玄色披风上,他带着一群将士连夜赶回王庭。
这一夜,姜兰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看见雕花门框上悬着白幡,阴风卷着纸钱在廊下打转。
那个素未谋面的二王子不知何时立在床前,玄色大氅拖在青砖上发出沙沙声响,大手扼住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