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在鸿宾楼挨了师父多少戒尺?\"林默笑着掸去肩头雪粒。\"昨儿切萝卜丝见血了。\"
何大清往手心呵气,\"这小子倒硬气,说要把李师傅的樟茶鸭子配方偷来......\"**
林默走到后院时,积雪压得房檐吱嘎响,聋大娘的棉鞋在雪窝里踩出两串深坑。林默凑近她跟前喊道:\"大娘,给您送点馒头!\"
聋大娘的眼珠突然发亮,哆哆嗦嗦从大襟袄里摸出块油纸:\"前清留下的茯苓饼,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吃食......\"
\"您留着补身子,\"林默把馒头塞进她怀里,\"聋大娘咧开嘴,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翡翠镯子。
隔壁许家的棉帘唰地挑起,许母尖细的嗓音刺破暮色:\"哟!林默你小子这是要开粥厂啊?\"她捏着馒头在掌心掂量,\"听说您用的楠木料,赶明儿让我们瞧瞧可好?\"
等转身时却对里屋嘀咕:\"指不定藏着多少黄鱼呢......”
\"许婶说笑了,\"林默望着窗根下崭新的自行车,\"许叔在娄半城的厂里当放映员,可比我们体面多了。\"
当最后一屉馒头送到拉板车的老赵头家,笸箩里多了把野茴香、两枚染红的鸡蛋。张家媳妇倚着门框抹泪,五岁的娃把馒头掰成碎末喂鸡,黄绒绒的雏鸡啄食时,女人突然背过身去:\"孩儿他爹在绥远......该是吃不上这白面了......\"
\"等开河了我帮您给张叔捎坛酱菜去。\"林默轻声说。女人肩头一颤,积雪从槐树枝头簌簌落下。
林默回到西跨院,刘师傅他们已经停下手中的活,正围坐在院里。看到林默回来,刘师傅笑着说:“小东家,馒头都分出去啦?”
林默点点头,把笸箩放在桌上,“都分完了,大伙也都挺高兴。”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师傅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这馒头真好吃,小东家你手艺真不错。”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前院阎家媳妇的声音:“这馒头怎么少了一个,是不是被谁偷吃了?”接着是阎埠贵的咳嗽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林默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去看看,刘师傅拦住他,“小林,别理他们。你这馒头分给他们是情分,他们还挑三拣四...”
暮色四合时,西跨院的凿石声又起。刘师傅就着煤油灯给砖雕勾缝,忽然听见窗根下窸窣响动——三个馒头用高丽纸包着,底下压着张字迹歪扭的纸条:\"给老师傅加餐。\"
上梁那日,刘师傅按古礼往正梁拴红布,五谷袋悬在鎏金的鸱吻下。前院拉洋车的孙伯送来半包发霉的花生:\"这可是东安市场淘换的,给工友们添个零嘴。\"
\"您留着下酒,\"林默另包了五个馒头,\"开春教我认认洋车零件?\"老人嘿嘿笑着,露出镶金的门牙。
几个匠人们唱着《上梁歌》安正脊时,惊得院里灰鸽扑棱棱掠过新换的琉璃瓦。何雨水蹲在房檐下啃馒头,忽然指着梁架:\"小林哥哥,那雕花蝙蝠嘴里衔的铜钱...\"
\"小丫头,就你眼尖!\"刘师傅在梁上笑骂,\"这是雷家祖传的压梁钱,能镇宅的!\"
暮色染红窗棂时,西跨院飘起奇异的香气。金丝楠的幽香混着新刷桐油的辛辣,在穿堂风里酿成陈年的酒。拉板车的老赵头扒着月亮门偷看,忽然扯嗓子喊:\"刘师傅!你们这砖地咋还泛金光呢?\"
\"苏州御窑的金砖就这脾性。\"刘师傅正给砖雕蝙蝠点晴,\"五更天时您再来瞧,能照见人影呢!\"
果然,斜阳透过冰裂纹窗棂,在青砖地上淌出粼粼的金河,惊得张家媳妇抱来笸箩接光:\"这要是金粒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