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王的荆棘(2 / 2)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前世看透行业黑幕的悲凉,猛地从心底窜起,直冲头顶。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这时,照片背面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几乎被磨蹭得看不清的小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爸爸被他们埋在了下面,永远叫不醒了。龙腾的楼,是吃人的怪兽。——林小雨”

字迹稚嫩,带着孩子特有的笔锋,一笔一划却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背。那深重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透过这短短一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长赢的心上。他仿佛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在冰冷的雨夜里,死死攥着这张照片,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这血泪的控诉。

“林小雨…” 程长赢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档案库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怒火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的冰冷所取代。那是对龙腾的审判,也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无声的承诺。

他将那张照片和那份轻描淡写的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西装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照片背面的冰冷和那份沉重恨意的温度。他合上档案盒,将其放回原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离开档案库,沉重的防火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尘封的罪恶暂时隔绝。

回到顶层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程长赢没有开顶灯,只有宽大办公桌上的一盏黄铜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紧绷的身影投射在身后书柜的玻璃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乌云散开些许,惨淡的月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几块冰冷的光斑。

那张偷拍的废墟照片就摊在桌面上,旁边放着龙腾集团光鲜亮丽的年度报告。照片上扭曲的钢筋和冰冷的瓦砾,与报告封面李副总那张志得意满的笑脸,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照片背面,那行稚嫩却力透纸背的字——“爸爸被他们埋在了下面,永远叫不醒了。龙腾的楼,是吃人的怪兽。——林小雨”——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他拿起桌上那支苏晚晴曾经赠送的、笔身镶嵌着铂金线条的万宝龙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前世,他破产时也曾紧握过一支笔,那时是绝望的无力。而此刻,笔身传递的是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的力量。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坚硬的树脂笔身在他掌心缓缓变形,出现细微的裂纹。

“李总,” 程长赢对着照片上那张虚伪的笑脸,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你以为挖走几个人,拆掉几根梁柱,启明这栋楼就会塌了?”

他松开手,那支价值不菲、象征着过去某种微妙情愫的钢笔,已经扭曲变形,铂金的线条被蛮力扯断,狼狈地躺在桌面上,像一具失去生命的甲虫。

“你错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在雨后湿漉漉的霓虹中喘息,远处龙腾总部那刺眼的“Lt”徽标依旧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一颗嵌入城市心脏的毒瘤。“你龙腾的地基,才是真正被蝼蚁蛀空、被鲜血泡烂的危楼。”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没有犹豫,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几秒后,电话接通,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极其轻微的电流底噪。

“是我。” 程长赢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玉盘上,“‘清风里’项目,b区三号楼。三年前,塌方,一条人命。龙腾用‘自然灾害’盖过去了。我要当年的完整工程监理日志、所有建材采购清单和质检报告的原件复印件、还有那个被压死的工人的真实档案,包括他家属的信息。尤其是…一个叫林小雨的女孩。”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但程长赢能感觉到对方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

“三天。” 程长赢给出了时限,语气不容置疑,“所有能挖出来的,尤其是龙腾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价钱,按最高风险等级结算。”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好。”

通话结束。程长赢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重新拿起那张写着“林小雨”名字的照片,指腹轻轻拂过那稚嫩却充满恨意的字迹。窗外,一片厚重的乌云缓缓移开,清冷的月光终于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如同大理石雕刻,冰冷,坚硬,没有一丝动摇,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

“李总,” 他对着窗外龙腾的方向,无声地宣告,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准备好。猎杀时刻,到了。”

月光下,那张写着血泪控诉的照片,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也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复仇之刃。